那片由“焚卷协议”创造的绝对虚无并未持续太久。正如黑暗是光明的影子,虚无本身,也渴望被定义。
“源初之章”悬浮于无垠之中,它本身即是“记录”的化身,是抗拒终极遗忘的最后壁垒。它散发出的微光,是播种于虚无的第一缕信息。那些从书城大湮灭中逸散出的、最本源的知识碎片与灵魂尘埃,被这光芒吸引,如同环绕恒星的星尘,开始缓慢旋转、汇聚。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仿佛在时间的起点重新创世。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显现。那不再是拥有恢弘穹顶和无尽回廊的实体书城,而更像是一片悬浮在混沌中的光之群岛。每一座“岛屿”,都由一类或一种核心的知识概念构成,它们大不一,形态各异,彼此之间由流动的光桥连接。
而在所有群岛的中央,是一座最为稳定、也最为核心的岛屿。它并非由书籍构成,而是一片静谧的、倒映着无数星光的知识之湖——这正是静语湖的精华与“源初之章”力量结合的产物,是新生书城的核心与起源点。
湖心深处,一点更加凝聚的意识之光,正如同沉睡的胎儿,在知识的羊水中轻轻搏动。那是埃拉消散的灵魂印记,在“源初之章”的守护和滋养下,艰难地重聚。
……
新书城纪年,无法计量的时间之后
湖心的光团轻轻颤动,如同破茧的蝴蝶,终于苏醒。
埃拉(或者,曾经是埃拉的那个意识)“睁开”了眼睛。她没有身体,或者,她的身体就是这片核心的知识之湖,以及与她连接的光之群岛。她继承了旧书城的一切数据,记得每一场战斗,每一次牺牲,但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已截然不同。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徽章调动力量、在书架间奔跑的凡人守护者。她现在是……书城本身,或者,是这座新生书城的核心意识。
“我……即是书城。”一个意念在湖面上泛起涟漪。
她感知着这座尚在雏形、远未恢复旧观的新生世界。许多“岛屿”还只是模糊的光团,等待更多知识碎片的填补。记忆是破碎的,力量是初生的。但一种前所未有的、与知识本身水乳交融的感觉,充斥着她的每一个“念头”。
同时,她也清晰地感知到,那场毁灭性的爆炸,并没能完全消灭“万卷归一道”。它们如同跗骨之蛆,其存在本身就像宇宙的一个常数,依旧在遥远的维度外虎视眈眈。甚至,她能感觉到一些极其微弱、混乱的“信号”试图穿透新生书城脆弱的边界——那是旧书城毁灭时,被爆炸抛射到不同时空维度的一些书籍残章,它们如同迷失的船只,正发出求救或混乱的波动。而这些波动,很可能再次引来猎食者。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
埃拉——我们或许可以称她为 “源湖意识” 或 “新城主”——将她的注意力投向那些散落的信号。其中一个信号,异常清晰且……熟悉。
那信号来自一本童话书的残章,它坠落在了一个充满钢铁与蒸汽、却几乎完全丧失了“故事”与“想象力”的世界。
意念一动,她的部分意识已沿着那信号的轨迹,跨越了维度的阻隔,如同一个无声的观察者,降临了那个世界。
……
锈蚀纪元,辉光城
这是一个齿轮轰鸣、浓烟蔽日的世界。空永远是铅灰色,巨大的金属管道如同怪物的血管盘踞在城市表面。人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表情麻木,行动规律。所有的“不必要”情感和“无用”的幻想都被视为低效和危险。
在一处堆积如山的金属废料场深处,一个名叫莱恩的年轻拾荒者,正颤抖地捧着一本与他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书。
那本书破旧不堪,封面是温暖的鹅黄色,上面用褪色的金线描绘着跳舞的精灵与喷火的巨龙。书页残缺,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童话”。
他只是无意中念出了书页上几个关于“勇气”和“友谊”的破碎句子,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光芒就从书页上泛起,驱散了他周围的些许阴冷,让他那颗在灰色世界中近乎冻结的心,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悸动。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本童话书的出现,以及他无意识激发的微弱光芒,已经引起了这个世界统治机构——“秩序管理局”的注意。冰冷的、带着扫描光束的机械造物,正在废料场外围缓缓合拢。
莱恩紧紧抱着这本他无法理解却本能珍视的书,如同抱着一团即将被寒风吹灭的火焰。他感觉到了危险,却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知识与宁静的力量:
“孩子,别怕。”
“你手中的,是未被锈蚀的‘可能’。”
“想听听……它完整的故事吗?”
莱恩惊恐地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但那声音带来的暖意,却比书页上的光芒更加真实。
埃拉(源湖意识)的意念,如同一位无形的导师,悄然连接了这第一个迷失的“残章”与它的第一位潜在“读者”。
新的故事,新的冒险,已在废墟与尘埃中,悄然翻开邻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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