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刚落地，那股凉飕飕的劲儿就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像是有人拿冰块在她鞋底来回蹭。她没急着抬头，先低头看了看桃木剑——剑尖还冒着一缕白气，跟冬哈出来的热乎气似的。
她把剑往地上一插，膝盖顺势一弯，稳住身子。这动作熟得很，师傅教过，站不稳的时候，就让法器替你踩实霖气。
“哎哟，地板还挺滑。”她嘀咕一句，鞋底在青砖上轻轻搓了搓，感觉底下像铺了层油膜。
头顶忽然“嗡”了一下，不是声音，是脑门发胀，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揉她的太阳穴。眼前一闪，道观的房梁塌下来，火苗子窜得老高，清玄道尊躺在屋檐下，一动不动。
她咬了下舌尖，疼得“嘶”了一声，幻象立马散了。
“又来这套？”她甩了甩脑袋，“吓三岁孩呢？我早就不怕这个了。”
她从嘴里吐出半片炒黑豆的渣，那是进门前塞进去的，专防邪气入体。豆子落地时“啪”地弹了两下，冒了一股灰烟。
她摸出罗盘，指针一开始乱转，像个喝醉的陀螺，转着转着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个方向，微微颤着。
“行，还能用。”她把罗盘塞回包袱，顺手拍了拍两个揪揪，“别抖啊，咱还没开打呢。”
她刚想站起来，对面那个黑袍人动了。
他原本跪在地上，这时候慢慢把手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骨头在错位重组。接着，脑袋一点一点抬了起来，兜帽滑到后脑勺，露出一张脸。
那张脸白得不像活人，嘴唇发紫，眼睛全黑，连眼白都看不见。
欢宝儿盯着看了两秒，突然咧嘴一笑：“你这妆化得不行啊，粉扑太厚，眼线也没勾好。”
黑袍人没话，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像是生锈的水管被拧开。
他抬起手，朝墙边那块烂布一指。
布条猛地一抖，腾空而起，在空中扭了几下，变成七八条黑蛇，蛇头齐刷刷对准欢宝儿，嗖地扑过来。
“哎哟喂！”欢宝儿一个侧滚，躲过第一波，袖子里一把糯米撒出去，正中两条蛇身。
米粒撞上去“噼啪”直响，蛇身炸成黑雾，剩下几条拐了个弯，绕到她背后。
她耳朵一动，听见脑后风声，立刻蹲下，一条蛇擦着她头顶飞过，尾巴扫到一个揪揪，头发丝都被刮掉几根。
“嘿！我新扎的辫子！”她有点恼了，抽出桃木剑，反手一撩，剑锋划过一条蛇腰，那蛇“嗷”都没来得及叫，直接断成两截，落地化烟。
可还没等她喘口气，头顶传来一阵阴风。
她抬头一看，七把黑刀悬在空中，排成个勺子形，刀刃冲下，缓缓压下来。
“北斗阵？你还挺讲究。”她眯眼看了看，“就是这刀太寒碜了，比我家切材还薄。”
她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突然一滑，差点坐地上。低头一看，青砖缝里渗出黑水，正一圈圈往外漫，像是有人在地下倒墨汁。
“困灵环？”她蹲下摸了摸，指尖沾零黑水，立刻觉得凉得发麻，“还是加了料的，怪不得滑。”
她把桃木剑横在身前，黑水碰到剑影，立刻缩回去一截。
“怕光？”她眼睛一亮，“那咱就好办了。”
她从包袱里摸出三张黄符，咬破手指，在每张上画了个“雷”字。血刚落纸，符纸就“嗤嗤”冒烟。
她把符贴在剑身上，深吸一口气，猛地跃起，冲着头顶的阴刃就是一劈。
“五雷听令，给姐开路！”
剑锋撞上第一把刀，“轰”地炸出一团火花，刀碎了。第二把、第三把也被劈开，剩下四把受了震，晃了两下，暂时停在半空。
她人在半空，力道已尽，眼看要摔下来，赶紧蜷身一滚，落地时脚下一滑，干脆顺势坐在霖上。
“哎哟，屁股疼。”她揉了揉，抬头看那黑袍人，发现对方正冷冷盯着她，嘴角抽了抽，像是在笑。
“姑娘，”他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铁，“你以为……你能破得了这结界？”
“破不破得了我不知道，”她一边，一边悄悄把罗盘放在黑水上，“但我知道你这地板该拖了。”
罗盘浮在水上，指针微微晃动，最后指向东北角的一道墙缝。那缝隙看着不起眼，可指针一直对着它颤。
欢宝儿眼角一跳，伸手摸了摸包袱里的铃铛——刚才那铃声没人理，不代表现在也不管用。
她轻轻晃了一下。
铃声清脆，传出去不远，墙角那堆破坛子突然“哐啷”响了一声。
她笑了：“原来你这儿还有值班的？”
黑袍人脸色一沉，抬手一挥，剩下的四把阴刃调转方向，不再压顶，而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像笼子一样把她罩住。
“童子之躯，阳气有限。”他冷声道，“你撑不了多久。”
“撑不撑得住，得打完才知道。”她站起身，把桃木剑扛在肩上，“再了，谁规定打架非得站着？我趴着也能赢。”
她突然往前冲，剑尖点地，借力一跃，竟从两把阴刃的空隙中钻了过去。落地时故意摔了一跤，顺势把罗盘往东北角一推。
罗盘滑出一段距离，停在那道墙缝前，指针疯狂抖动。
“找到了。”她低声。
黑袍人似乎察觉不对，猛地转身看向那道缝。就在那一瞬，欢宝儿从袖口掏出一把炒豆，往空中一扬。
豆子还没落地，她喊了句：“芝麻开门！”
豆子撞上空气，像是砸在一层看不见的膜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那道墙缝“嗡”地一闪，透出一丝微光。
“果然是这儿！”她眼睛一亮。
黑袍人怒吼一声，双手一抓，整片黑水腾空而起，化作一条巨蟒，张着大口朝她扑来。
欢宝儿不退反进，抓起桃木剑就往前冲。剑身上的符纸还在冒烟，她把剑往巨蟒嘴里一捅，同时大喊：“吃糖不？补钙的！”
巨蟒咬住剑身，符纸“轰”地炸开，雷光从它喉咙里爆出来，蛇身当场炸裂，黑水哗啦洒了一地。
她趁机一个翻滚，平墙缝前，伸手就去摸那道光。
指尖刚碰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窜上来，整条胳膊都麻了。
她咬牙没松手，反而用力一按。
墙缝“咔”地裂开一道口子，里面隐约可见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
她正要细看，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黑袍人站在三步外，胸口起伏，眼神死死盯着她。
“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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