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落地的声响还没散，黑雾已经裹住了她的脚踝。欢宝儿整个人被拖进那团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像是掉进了煮糊的芝麻汤，连呼吸都变得黏稠。
她没叫也没扑腾，反而把下巴往胸口一收，像时候钻被窝那样把自己缩成一团。左手死死攥着那块灰烬饼，右手顺着裤缝往下摸，指尖碰到鞋帮里的红蜡笔——还好，还在。
“哎哟，这桑拿房开得太猛了。”她声嘟囔，声音被黑雾吸走一半，只剩一点气音在喉咙里打转。
头顶那颗由无数嘴巴拼成的心脏越跳越快，每一下都震得她牙根发酸。可就在第三次震动时，她忽然眼皮一跳——那心脏表面，有个地方亮了一下，又灭了，再亮，频率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像是老电视信号不好时闪出的雪花点。
“咦？”她眯起眼，努力在漆黑中盯住那个位置，“你这儿还带自动闪烁功能？省电模式吗？”
话刚出口，一股阴风从四面八方挤进来，压得她耳朵嗡嗡响。她赶紧咬了下舌尖，疼得眼前一清，顺势把掉落的铜钱捞回手里。指腹蹭过剑尖刻的“破”字，粗糙的划痕让她想起山上学艺的日子。
那师傅蹲在石阶上晒太阳，她举着罗盘问：“师父，要是遇上比咱家供的香炉还大的邪祟，咋办？”
老头儿嗑着瓜子：“再大的妖怪，也有打嗝的时候。你瞅准它打嗝那一秒，踹它膝盖弯。”
现在想来，哪是什么打嗝，分明是破绽。
她慢慢睁开眼，在混沌中锁定那处微光。它不在正中心，偏左一点，正好对着最初裂缝的方向。而且每次闪，周围的黑雾都会轻微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顶。
“封印松了……”她喃喃，“你还不是全须全尾，对吧？”
正想着，旁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献祭……唯有献祭……才能平息……”
是那个冒牌师兄。他趴在地上，半边脸贴着冰冷石面，嘴唇开裂，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闭嘴啦！”欢宝儿扭头瞪他一眼，“你这bGm配得也太丧了吧？谁家反派临死还要放哀乐的？”
那人没回应，只是手指抽搐着，在地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符线。她瞥了一眼，冷笑：“哟，还想偷偷画‘引魂归位阵’？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朋友？上次菜市场王奶奶跳广场舞用的蓝牙音箱都比你这阵法完整。”
她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蜡笔。短短一截，指甲盖那么长，还是昨吃草莓蛋糕时顺来的赠品。当时婉晴还笑她：“你一个道士，收集这种荧光色干嘛？”
“现在知道好处了吧！”她自言自语，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借着断裂石柱的遮挡，一点点蹭到相对干燥的地面上。
心脏又跳了一次，光芒裂痕随之闪动。她数了数，三下强，一下弱，规律得很。就像庙门口那只总爱打架的花猫，每次扑人前都要先甩两下尾巴。
“行，我知道你习惯了。”她咧嘴一笑，把蜡笔含进嘴里润了润，然后在地上残存的符文边缘轻轻勾了一笔。
红线蜿蜒而出，像孩涂鸦。她屏住呼吸，第二笔斜向上拉，形成一个角。第三笔还没落，空中那颗心猛地一顿，所有嘴巴同时张开，却没有声音发出。
她手一抖，蜡笔尖“啪”地折断。
“别吓我呀！”她拍了下大腿，“你要放屁就直，憋着容易内伤！”
话音未落，那道微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频率乱了，像是信号中断的路灯。紧接着，整个空间开始轻微震颤，像是有人在地下摇晃一张桌子。
她抓住机会，把剩下的半截蜡笔狠狠按在地上，最后一笔划出弧线，与前两笔相连。地面“嗡”地一颤，一道极淡的红光顺着线条亮起，勉强拼出个不完整的三角。
“离火引雷阵启动——临时工版！”她拍拍手，把蜡笔头塞进道袍口袋，“虽然没接电源，但凑合能亮就校”
她靠着石柱坐稳，把灰烬饼放在膝盖上，铜钱咬在嘴里，桃木剑虽然丢了，但她记得落在哪个方向。只要等下一波冲击到来，趁着混乱就能摸回去。
这时，那核心人物又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沫：“你……根本不懂……它的力量……”
“我懂不懂不重要。”她打断他，吐出铜钱擦了擦，“关键是它自己也不太懂。你看它那心跳，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明显系统紊乱。要我，该去挂个心内科。”
那壬着她，眼神涣散。
欢宝儿却不再看他，而是盯着空中那颗巨心。她发现，每当那道裂痕发光时，周围黑雾的流动就会出现短暂迟滞，仿佛有一股相反的力量正在内部拉扯。
“阴体强行融合阳煞……撑不住了吧？”她声嘀咕，“难怪脾气这么大，原来是内分泌失调。”
她缓缓站起身，双脚踩进刚刚画好的红圈里。虽然阵势残缺，但至少能聚集一丝纯阳之气。她把手伸进包袱最底层，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是上次收服怨灵后留下的护身符残片，上面还沾着点糯米粉。
“老伙计，最后一次合作啦。”她对着那块破布了句，然后轻轻贴在胸口。
刹那间，一股暖意从心口扩散开来，不算强，但足够让她头脑清醒。
她抬头望着那颗跳动的心脏，目光落在那道持续闪烁的裂痕上。就是那儿。只要一次精准打击，哪怕只是的一道符火，也能顺着缺口烧进去，引发连锁崩塌。
她深吸一口气，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红蜡笔已经被用完，但她还记得那个阵法的走向。闭上眼，她在心里默画了一遍，确认无误。
“我不是最强的。”她轻声，“但我最讨厌认输。”
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懵懂好奇的姑娘，也不是慌乱挣扎的闯关者，而是一个真正看清了战场局势的术士。
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掌心用力一掐。血珠渗出来，滴在鞋尖。
“等你放松那一秒。”她盯着空中，“我就冲上去，给你补个售后服务——包治百病那种。”
心脏又一次搏动，裂痕骤然明亮。
她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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