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刚要转身，脚底就跟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动不了了。手里的罗盘猛地一抖，开始还只是掌心痒痒地跳，像有只耗子在皮下拱，转眼就变成骨头缝里打雷，震得她手指头直发木。她心里咯噔一下，低头一看——那枚裂了缝的五帝钱，正慢慢往外渗黑血，一滴，就那么悬在裂缝口，没落下来。边上那圈黑乎乎的，已经干了，扭着，活像条死蜈蚣趴在铜钱上。
她没空细看，赶紧低头瞅罗盘。指针疯了一样转，越转越稳，直勾勾指向台东南角。她蹲下，把铜钱翻了个面，嘴里嘟囔：“你还真上心啊，加班都不打卡，挺敬业？”
从包袱里抽出半截红绳，三两下把裂钱绑死。打完结，她轻轻呼了口气，像是卸零什么。接着摸出颗奶糖，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眼睛却死死盯着东南角那堆空调外机，一眨不眨。
“子时三刻烧龙眼？”她把糖纸吐出去，纸片打着旋儿飘到灯柱底下，“那我得赶在人家送外卖前把单退了。”
几步蹿到四根灯柱前，每根贴一枚新五帝麻将，咬破手指，血啪啪啪拍上去。最后一枚刚贴稳，灯柱底下的糖纸突然卷了边，自己烧成灰。
“哟，还会反侦察？”她拍了拍手，“行，那咱就玩大点。”
桃木剑“噌”地抽出，往台中间一插，罗盘套剑柄上转了三圈，最后停在中庭方向。
她眯眼一看，水晶吊灯的影子歪了，晃得不对劲，像被人踩了一脚的果冻，软塌塌地抖。
“火都烧到家门口了还装？”她拔剑就往消防梯跑，短腿蹬得楼梯直晃。
滑到三楼，走廊尽头已经有绿火在爬墙，黏糊糊的，像滩鼻涕，顺着灯箱往上蹭。一股子味儿冲上来——死鱼混着烂纸钱，臭得她眉头一皱，心里更烦，只想赶紧把这玩意儿灭了。甩手三张黄符飞出，啪啪啪钉进灯箱缝，符一烫，绿火“嗷”地缩回去，缩成一团黑烟，在墙角打转。
“定火符你也敢啃？”她落地没站稳，晃了下，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揪揪，“你这牙口，连钢镚儿都咬不动吧？”
冲进中庭，一眼看见通风口探出半截破娃娃，脑袋歪着，嘴里叼根绿蜡烛，火苗正顺着管子往吊灯爬。
“哎哟，还带前材？”她从包袱抖出七枚铜钱，往地上一撒，刚好排成北斗七星。
“七星照命，阳火归位！”她咬破舌尖，一口气喷在中间。
金光“轰”地炸开，跟超市打折灯似的，唰一下亮堂。绿火“吱”地惨叫，缩回通风口，那娃娃“啪”碎成渣，蜡烛断成两截，滚出一堆黑米粒和半截指甲。
她蹲下扒拉两下，捡起一枚铜钱，边上烧出个眼状焦痕。
“盯人盯出职业病了？”她把钱塞进包袱，“回头给你报个眼科。”
突然，一股邪风从台方向刮来，带着呜咽声，吹得她后脖颈一紧。
抬头一看，吊灯影子又动了。这回不是歪，是转——一圈一圈，跟广场舞大妈甩丝巾似的。
“好家伙，本体来了？”她拔起桃木剑，剑穗上三枚新五帝钱叮当响，“那我得上去打个五星好评。”
撒腿就往台跑。风一吹，锈铁桶里的绿烛全亮了，火苗扭成蛇，直扑她脸。
她不躲，咧嘴一笑，从包袱掏出最后一包花生饼干，往上一抛。
“接住！算我请你宵夜！”
邪术师脸上一慌，刚抬手，欢宝儿右脚猛跺地，嘴里念：“地脉震符，关门放狗！”
台“嗡”地一震，地面像有无数只手在底下翻腾，四角灯柱上的五帝钱发烫发红，金光从地缝窜出，结成一张大网，猛地一收——“砰！”邪术师连人带桶被弹飞，砸进楼下花坛。
她收剑，环顾一圈，确认人没了，才抬头看四周。刚才抛的饼干包装纸打着旋儿飞出去，沾上几点绿光，像星星掉下来，最后轻轻落在财务室窗台，卡在绿萝花盆边，像给绿萝戴了串怪饰品。她眼神一沉，心里警铃轻响：这人不定还有后眨但现在，先管罗盘。
站到台边，拍拍包袱，嘀咕：“环保处理费收不到了，可惜。”
转身要走，罗盘“咔”一声，指针断了半截。剩那截还在转，慢，最后停在西北角。她皱眉，正纳闷，忽然想起震符时剑穗划了手，这才发现血正一滴滴落在罗盘上。怪的是，血滴在断针上，慢慢拼出个“子”字，倒着的，像这针跟她血通了话。
她盯了两秒，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这字跟接下来的事有关。
从包袱摸出荧光笔，在罗盘背面写：“修罗盘维修点：台东南角，支持花呗。”
写完塞回包袱，拍拍手：“今KpI算完成了，该发奖金了。”
刚迈一步，财务室门缝底下，缓缓渗出一缕极淡的绿烟，贴地爬了三寸，碰到门符金光，猛地缩回，像被烫到的鼻涕虫。
她没回头，只把最后一颗奶糖塞进嘴里，含糊：“再敢来，我真打差评了。”
楼下花坛里，那截断铁桶把手轻轻颤了下，像有人从底下推了推。
她停下，从包袱夹层抽出一张皱便利贴，咬开笔帽，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
折成船，放台排水口。
水一冲，纸船打着转儿滑进下水道。
同一刻，保安室铜铃轻轻晃了半下，铃舌碰壁，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老李正打盹，手一抖，茶杯歪了，茶水顺着桌沿往下滴。
水还没落地，铃声又没了。
她背起包袱，揪揪一晃一晃地下楼。
走到一楼大厅，忽然转身，对着空走廊喊了句：“下次带点礼物也行，别老送臭豆腐味儿的伴手礼。”
完就走，脚步轻快。
人刚出大厅，后背突然一凉。她想起灯罩内壁那个倒写的“子”字，和刚才那邪术师留的痕迹，隐隐对上了。
她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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