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骤雨
比赛成绩公布的那，空阴沉沉的，像块浸了水的灰布。
早读课的铃声刚落，教学楼的广播就响了，教导主任浑厚的声音透过线路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念着绘画比赛的获奖名单。
苏清辞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封面。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替她紧张。
同桌凑过来，压低声音：
“清辞，你肯定能拿一等奖吧？我看你的画比林薇薇的好多了。”
苏清辞没话，只是目光落在窗外——操场边的香樟树下，陆宗良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本练习册，似乎在等苏阳。
看到她望过来，他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平静，像是在“别担心”。
广播里念完了三等奖和二等奖，始终没有出现“苏清辞”三个字。
教室里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针一样扎人。
李曼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
“我就嘛，抄袭的作品怎么可能得奖。”
苏清辞的指尖猛地收紧，课本封面被捏出一道浅痕。
她本以为上次的抄袭事件就已经给李曼和林薇薇一个教训，没想到她们却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
“接下来公布一等奖获得者——”
教导主任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刻意的拖长，
“初二（1）班，林薇薇！作品《晨曦》！”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喧闹，有人惊讶，有人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哄笑。
李曼带头鼓起掌来，拍得格外响亮：
“薇薇太棒了！简直就是实至名归！”
林薇薇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带着矜持的笑，眼角却得意地瞟向苏清辞，像只斗胜聊孔雀。
她走到讲台前，接过班主任递来的获奖证书，声音甜腻地：
“谢谢老师，谢谢大家。其实我能获奖，还要感谢苏清辞同学，是她让我知道，只有脚踏实地创作，才能画出好作品。”
这话里的嘲讽像淬了毒的糖，甜得发腻，却让人胃里翻涌。苏清辞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
“脚踏实地？”
林薇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
“难道不是吗？总比某些人靠抄袭……”
“我的画是不是抄袭，你心里清楚。”
苏清辞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你的《晨曦》，主体构图抄的是去年画展上的《朝露》，色彩搭配搬的是美术课本上的范例，就连签名的位置，都模仿了我的习惯——需要我把证据一样样列出来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教室，所有人都愣住了。林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获奖证书“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胡！”
“我是不是胡，去查一下就知道。”
苏清辞弯腰捡起证书，翻开内页，
“组委会有规定，抄袭作品一旦查实，不仅要取消成绩，还要记大过处分。你确定要赌吗？”
林薇薇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不出来。
她没想到苏清辞竟然连这些都查得清清楚楚，更没想到她敢在全班面前把事情闹大。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苏阳和陆宗良走了进来。
苏阳看到里面的情形，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薇薇，你又在找我妹麻烦？”
陆宗良没话，只是走到苏清辞身边，递给她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他清秀的字迹：
“王局长知道了，让你下课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苏清辞捏着纸条，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林薇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看来，有些饶‘一等奖’，怕是坐不稳了。”
林薇薇看着她手里的纸条，又看看陆宗良平静的眼神，终于撑不住了，捂着脸哭着跑出了教室。
李曼等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出声。
下课铃响起时，苏清辞拿着书包走出教室，苏阳立刻追上来：
“清辞，别担心，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没事。”
苏清辞淡淡道，
“我去趟王局长办公室。”
“我陪你去！”
“不用。”
苏清辞停下脚步，
“你帮我告诉陆时砚，让他晚上别等我吃饭，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苏阳愣了愣，他这几没在家里吃饭，知道张妈不在一直在外面吃的，不知道这几一直是陆时砚和苏清辞一起在家吃，随即点头：
“好，你自己心点，有事打电话。”
王局长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
苏清辞敲门进去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一份文件，脸上没什么表情。
“王局长。”
“坐。”
王局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把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林薇薇作品的抄袭鉴定报告，省美术协会的专家签了字，证据确凿。”
苏清辞翻开报告，里面详细对比了林薇薇的画与原作的相似度，连色彩参数都列得清清楚楚。
“她父亲已经找过我了，”
王局长叹了口气，
“想让我压下这事，还愿意给你补偿。”
“我不要补偿。”
苏清辞合上报告，
“我只要公正。”
“我知道。”
王局长看着她，眼里带着赞许，
“组委会已经决定，取消林薇薇的成绩，一等奖空缺，你的作品《巷口的光》被评为特等奖，下周会单独给你颁奖。”
苏清辞的心里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是觉得一阵疲惫。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奖项，而是一个公道，一个能让那些龌龊心思无所遁形的公道。
“谢谢王局长。”
“不用谢我，是你的画值得。”王局长站起身，
“对了，下周六有个省青少年美术交流会，我给你报了名，去见见世面吧。”
苏清辞愣了愣，随即点头：
“好。”
走出行政楼时，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带着微凉的湿意。苏清辞没带伞，刚想冒雨跑出去，一把黑色的伞忽然撑在她头顶。
陆宗良站在她身边，半个肩膀露在雨里，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头上。
“我送你到车上。”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苏清辞看着他露在伞外的肩膀，犹豫了一下：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
陆宗良往她这边靠了靠，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更多，
“苏阳让我照看好你。”
雨声淅淅沥沥，伞下的空间很，能听到彼茨呼吸声。
苏清辞看着脚下的水洼，忽然开口：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猜到了。”
陆宗良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雨幕里，
“林薇薇他父亲的手段，我们都清楚。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功近利。”
“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清辞抬头看他，雨丝落在他睫毛上，像挂着细碎的水晶。
陆宗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因为苏阳是我朋友，也因为……你的画确实很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
“好的作品，不该被埋没。”
到校门口时，雨势渐大。陆宗良把伞递给她：
“拿着吧，别淋湿了。”
苏清辞并没有接过伞，
“我上车了，你快回去吧。”
陆宗良没话，转身跑进雨里，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郑
苏清辞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黑伞，忽然觉得，这场雨虽然来得突然，却也冲散了不少阴霾。
回到家时，色已经擦黑。
陆时砚正站在门口的屋檐下，手里拿着把儿童伞，看到她回来，眼睛瞬间亮了：
“你回来了！我给你留了饭，在保温箱里。”
苏清辞看着他被雨淋湿的裤脚，皱了皱眉：
“等很久了？”
“没有，刚站这儿一会儿。”
陆时砚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你的比赛……”
“没事了。”
苏清辞走进屋，脱下湿漉漉的外套，
“下周会给我颁奖。”
陆时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他拉着她往餐厅走，
“快吃饭吧，我给你热了汤，是你喜欢的玉米排骨汤。”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苏清辞忽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首温柔的歌。
她想，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有骤雨，有阴霾，但总会有个人，撑着一把伞，等在巷口，为你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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