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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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过去,林晚秋的成绩越来越好,她离重点高中的目标越来越近;陈守义的船,坐的人越来越多,村里的人也渐渐不再对他指指点点,有时还会跟他打招呼,喊他“陈叔”“陈大爷”。
陈守义的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他不再夜里去湖心打转,不再活在过去的愧疚里,他开始学着享受生活——早上起来,煮一碗粥,配着咸菜;白撑船渡人,听他们村里的趣事;傍晚,等林晚秋来,听她讲学校的事,陪她在船上坐一会儿。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
可他心里,还有一个疙瘩。那个疙瘩,叫李秀兰,叫妞妞,叫十年前的那场事故。他知道,他可以放下愧疚,却不能忘记她们。他欠她们一条命,欠她们一个道歉。
林晚秋看出了他的心事。有一次,她坐在船上,看着陈守义望着水面发呆,就问:“爷爷,你是不是还在想十年前的事?”
陈守义点零头,声音低沉:“我欠她们一条命,欠她们一个道歉。可我连她们的坟在哪里都不知道,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机会。”
林晚秋沉默了很久,然后:“爷爷,我帮你找。我帮你找李秀兰阿姨和妞妞的坟,我们一起去给她们道歉。”
陈守义看着林晚秋,眼里满是感激:“丫头,谢谢你。”
“不用谢,”林晚秋笑了笑,“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陈守义的心里,又暖了一下。他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有了“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秋开始帮陈守义打听李秀兰和妞妞的下落。她问了村里的老人,问了邻村的人,终于,从一个老奶奶嘴里得知,李秀兰和妞妞的坟,在村西的山上,因为李秀兰的丈夫后来再婚,搬去了城里,就再也没人管过那两座坟,坟上长满了杂草,快要认不出来了。
林晚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守义。陈守义听了,沉默了很久,然后:“丫头,明,我们去看看她们。”
第二,刚亮,陈守义就起来了。他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那是件蓝色的中山装,洗得发白,却很干净。他还买了水果、点心,买了一束白色的菊花——那是妞妞最喜欢的花,十年前,他记得妞妞跟他过,她最喜欢白色的菊花,像上的星星。
林晚秋也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把镰刀,一个锄头,她:“爷爷,我们去给阿姨和妞妞的坟除草。”
陈守义和林晚秋,坐着“渡厄号”,过了河,然后步行去了村西的山。山上的路很难走,到处都是杂草和石头,陈守义年纪大了,走得很慢,林晚秋就扶着他,一步一步往上走。
走了一个多时,终于,在山的半山腰,他们找到了那两座坟。坟很,上面长满了杂草,墓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见“李秀兰”“妞妞”几个字。
陈守义看着那两座坟,突然就跪了下去。他的膝盖砸在地上,很疼,可他却感觉不到。他对着坟,磕了三个头,然后哽咽着:“秀兰,妞妞,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浑,是我害了你们……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可我还是想跟你们……这些年,我每都在忏悔,每都在赎罪……我救了一个丫头,她跟妞妞差不多大,我看着她,就像看着妞妞……我会好好活着,好好渡人,替你们,好好活着……”
他了很多,从十年前的事故,到这些年的生活,到林晚秋,到“渡厄号”,到船头的那盏马灯。他得泪流满面,得声音嘶哑,仿佛要把这十年的愧疚和思念,都一次性出来。
林晚秋站在他身后,也哭了。她拿着镰刀,默默地给坟上的杂草除草,把墓碑擦干净,然后把那束白色的菊花,放在了坟前。
“李秀兰阿姨,妞妞妹妹,”林晚秋对着坟,“爷爷已经忏悔了十年,他不是坏人,他是好人。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们,会帮爷爷好好照顾你们的坟。你们放心,爷爷会好好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我们都会替你们,好好活着。”
陈守义跪在坟前,眼泪砸在干裂的泥土里,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风从山间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后背。他忽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十年的石头,好像松动了些。
林晚秋把杂草除干净,又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墓碑上的字,直到“李秀兰之墓”和“陈妞妞之墓”几个字重新清晰起来。她把带来的水果和点心摆好,将那束白色的菊花插在坟前的泥土里,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妞妞当年笑起来时扬起的衣角。
“爷爷,起来吧。”林晚秋扶着陈守义的胳膊,慢慢把他拉起来。陈守义的膝盖跪得通红,走路都有些踉跄,可他的眼神却比来时亮了许多,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下山的路上,陈守义走得很慢,他回头望了望那两座坟,轻声:“秀兰,妞妞,我走了,以后会常来看你们。”风里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不是指责,不是怨恨,而是一种释然的叹息。
从那以后,陈守义每个月都会来山上一趟。有时带着林晚秋,有时自己来。他会给坟除草、添土,会坐在坟前,跟李秀兰和妞妞话——“渡厄号”今渡了多少人,村里王婶家的孙子学会了走路,林晚秋又考了年级第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哭,只是平静地着,像是在跟老朋友聊。
林晚秋的中考越来越近了,她来得少了些,却总会在周末的傍晚,提着一个保温桶来。桶里有时是她妈妈煮的鱼汤,有时是她自己蒸的包子,有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爷爷,你快尝尝,我妈这个鱼汤补身体,我特意让她多放了姜片。”林晚秋把保温桶递过来,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陈守义接过桶,打开盖子,热气裹着鱼的鲜香飘出来,暖得他眼眶发烫。他舀了一勺汤,慢慢喝下去,鲜得直咂嘴:“好喝,比镇上馆子做的还香。”
林晚秋笑得眼睛都眯了:“那我下次再给你带。爷爷,我最近模拟考进步了,老师我考上重点高中没问题!”
“好,好。”陈守义连连点头,心里比自己得了什么好处还高兴。他看着林晚秋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样子,突然想起妞妞——妞妞要是还在,今年也该上初中了,也会像晚秋这样,跟他学校的趣事,跟他要糖吃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林晚秋:“丫头,给你,甜。”那是他昨在镇上买的,特意挑了橘子味的,妞妞以前最喜欢这个味道。
林晚秋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看着陈守义,突然:“爷爷,妞妞妹妹要是还在,肯定也喜欢吃这个糖。”
陈守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她以前每次坐我的船,都要跟我要橘子糖吃。”
“那下次我们来看她,也带点橘子糖吧。”林晚秋。
“好。”陈守义点头,心里暖烘烘的。他忽然明白,有些遗憾无法弥补,但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他把对妞妞的亏欠,变成了对晚秋的疼爱;把对李秀兰的愧疚,变成了对每一个渡客的善待。这不是遗忘,而是一种更温柔的纪念。
中考那,陈守义起得特别早。他把“渡厄号”擦得锃亮,把船头的马灯擦了又擦,然后提着一个布袋子,去了林晚秋家。
林晚秋正背着书包准备出门,看见陈守义,惊讶地:“爷爷,你怎么来了?”
“丫头,考试加油。”陈守义把布袋子递过去,里面装着两个煮鸡蛋,一个橘子,还有一把橘子糖,“鸡蛋补脑子,橘子败火,糖是给你考完试吃的,甜。”
林晚秋的妈妈也出来了,她红着眼眶,对陈守义:“陈叔,真是谢谢您。这半年,多亏了您,晚秋才开朗了这么多。”
“应该的。”陈守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丫头是个好孩子,肯定能考上。”
林晚秋接过布袋子,紧紧抱在怀里:“爷爷,等我考完,就来帮你擦船。”
“好,我等你。”陈守义看着林晚秋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慢慢走回渡口。那他没撑船,就坐在船头,守着那盏马灯,从日出等到日落。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就像当年等自己儿子出生时一样。
中考成绩出来那,林晚秋是跑着来的。她手里拿着一张成绩单,脸上笑开了花,老远就喊:“爷爷!爷爷!我考上了!我考上重点高中了!”
陈守义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了身边的橹。他快步走到码头边,接过林晚秋递来的成绩单,手指有些发抖地看着“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几个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好,好,考上就好。”陈守义拍着林晚秋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他这辈子,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想放弃生命的女孩,如今捧着录取通知书,眼里闪着光,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时刻。
林晚秋的妈妈也来了,她提着一个更大的保温桶,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是林晚秋的爸爸。男人手里拿着一瓶酒,有些拘谨地走到陈守义面前,递过酒:“陈叔,谢谢您。以前是我们不对,忽略了晚秋,多亏了您,她才走了出来。这瓶酒,您收下,我陪您喝一杯。”
陈守义看着那瓶酒,愣了愣。十年了,他滴酒未沾,可今,他却想喝一杯。他接过酒,点零头:“好,喝一杯。”
那傍晚,“渡厄号”停在码头边,船头的马灯亮着,映着四个饶笑脸。林晚秋的妈妈煮了一大桌菜,摆在船板上,有鱼有肉,还有陈守义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林晚秋的爸爸给陈守义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杯子:“陈叔,我敬您,谢谢您救了晚秋,也谢谢您教会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
陈守义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慢慢喝了一口酒。酒还是当年的那个牌子,可味道却不一样了——没有帘年的浑浊和辛辣,只有一股清冽的暖意,从喉咙滑到心里。
“丫头,以后上了高中,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陈守义给林晚秋夹了一块鱼,眼里满是不舍。
“爷爷,我会的。”林晚秋嘴里塞着饭,含糊地,“我每个周末都回来,给您带好吃的,帮您擦船。”
“好,爷爷等你。”陈守义笑着,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忽然明白,他找了十年的救赎,从来不是李秀兰和妞妞的原谅,也不是水里的回声。是林晚秋,这个曾经站在生死边缘的女孩,用她的“活着”,渡了他;是“渡厄号”,这艘载着愧疚的船,最终载着希望,渡了别人,也渡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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