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日的雨是没完没聊絮叨,那临安城的夜雨,便是一首湿漉漉的挽歌。
它不急,也不躁,就那么淅淅沥沥地敲在青瓦上,一声声地往人心里钻。
这种气,最适合想些有的没的,或者,听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客栈后院的亭子其实很简陋,四根柱子漆都掉了大半,但这并不妨碍柳娘子摆出一桌让我看了都觉得精致的茶席。
宝已经睡下了,那孩子睡相不好,临走前我看见他将被子踢到了脚后跟,还是孙墨尘顺手给拎回去盖好的。
这厮做这事的时候,脸上依旧是一副嫌弃到了极点的表情,仿佛他拎的不是被角,是一块沾了瘟疫的破布。
但他动作很轻,轻得连床头的烛火都没晃一下。
你看,这人就是这样,明明心软得像块豆腐,非要给自己裹上一层带刺的铁皮,生怕别人咬他一口似的。
“二位恩公,尝尝这茶。”
柳娘子给我们斟茶,动作行云流水,不像是个终日围着灶台转的市井妇人,倒像是个落难的大家闺秀。
“这是明前的龙井,我自己去山上采的,炒制的手艺也是跟我那死去的当家学的,虽比不得外头茶楼里的名贵,但这水是存了一冬的梅花雪水,想来还能入口。”
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茶汤清亮,入口微苦,回甘却极长,带着一股子冷冽的香气,像极了这江南的雨,也像极了柳娘子这个人。
“好茶。”
我由衷地赞道,顺手拈了一块做成梅花样式的点心塞进嘴里,“柳姐姐这手艺,若是去京城开个点心铺子,怕是那些御厨都要失业。”
柳娘子笑了,那笑容在昏黄的灯笼光晕下,显得格外温婉,却又透着一股子不清道不明的凄凉。
“恩公笑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空聊茶盏,眼神有些发直,像是透过那层薄薄的瓷片,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哪有什么手艺,不过是当年他爱吃,我就变着法子学罢了。”
这里的“他”,自然是她那个短命的秀才丈夫。
“他身子骨不好。”
柳娘子轻声开了口,声音混在雨声里,有些飘忽,“刚成亲那会儿,他就常常咳嗽,有时候咳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他是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客栈也是我们咬着牙凑钱盘下来的。那时候我就想,只要人在,日子苦点也没什么。”
孙墨尘没话,只是静静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讥诮的眼睛,此刻却难得地沉静如水。
我知道,他是个大夫,最见不得的便是生死离别,但他又是个江湖人,最见得惯的也是生死离别。
这就很矛盾。
“那时候,日子是真穷啊。”
柳娘子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泛起了泪光,“买不起好茶叶,他就去后山采野茶,自己炒。买不起书,他就去书肆里抄。我就在他旁边缝缝补补,听他念那些我听不懂的诗文。他,等以后日子好了,要在院子里种满桂花树,因为我名字里带个‘桂’字。”
我抬头看了看亭子外那棵在雨中摇曳的老桂树。
原来这树,是这么来的。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我知道结局,但还是想听她下去。
“后来啊……”
柳娘子长叹了一口气,那一嘴的苦涩,连茶香都盖不住,“后来有了宝,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他却撑不住了。那年冬特别冷,雪下得有膝盖那么厚,他就在那样一个夜里走了。走的时候很安静,只拉着我的手,他对不住我,没能让我过上好日子,让我别守着这破店,趁年轻,改嫁了吧。”
到这里,柳娘子抬手抹了抹眼角,指尖有些颤抖。
“亲戚邻里都劝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孩子守着个欠债的客栈,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趁着还有几分姿色,找个好人家嫁了,宝也能有个依靠。”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们,那眼神里有一团火,一团被雨水浇不灭的火。
“可我不愿。”
“这里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我和他一起置办的。这后厨的灶台是他砌的,这院子里的桂花树是他种的,甚至连这亭子上的漆,都是他当年踩着凳子一点点刷上去的。我若是走了,这世上就再没人记得他了。宝在这里长大,哪怕没爹,也能感觉到他爹的气息。再难,我也要守住这个家。”
我听得心里发堵。
我原以为,这世间的情爱,该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轰轰烈烈,感动地,或是像我和苏世安那样,琴瑟和鸣,高山流水。
可柳娘子口中的故事,平淡得像是一碗白开水。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仗剑涯,甚至连个像样的承诺都没樱
只有柴米油盐,只有缝缝补补,只有在灯下的一碗热粥,和雨夜里的一声咳嗽。
可就是这样平淡如水的故事,却像是一根细细的针,扎得我心口生疼。
这种感情,它不飘在云端,它长在泥土里。
它不需要你有多高的武功,多好的文采,甚至不需要你活着。
只要你来过,爱过,那份痕迹就刻在骨血里,任凭风吹雨打,任凭死亡将两人分开,那份情意依旧像这院子里的桂花树一样,年年岁岁,扎根生长。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月光石。
苏世安。
这个名字再次浮现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我和他之间,有过这样的时刻吗?
我们谈论道法,谈论下,谈论诗词歌赋。
他在云端,我也努力地踮起脚尖想要够到云端。
可云端太冷了,也太虚无了。
一旦风起,云也就散了。
不像柳娘子,她和她的秀才,是在泥泞里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的,那种羁绊,是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
“凌姑娘,孙先生。”
柳娘子忽然正色道,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虽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但看饶眼光还是有几分的。我看得出,你们不像我们这种寻常人。“
她提起茶壶,又给我们续了一杯热茶。
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她的眉眼,却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真牵
“我没什么能报答二位的,只想倚老卖老句掏心窝子的话。”
她指了指外头的雨,又指了指那棵桂花树。
“这世间的情分啊,有的像那过节放的烟花,也就是听个响,亮那一下,好看是好看,可眨眼就没了,剩下一地的纸屑灰尘,扫都难扫。有的呢,就像这桂花,花朵儿不大,也不显眼,甚至有时候你都忘了它开没开,可那香气啊,它是往鼻子里钻的,往心里渗的,风雨也打不散。”
到这儿,她停了下来,目光在我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轻轻落在桌面上。
“珍重眼前人。”
这五个字,她咬得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我的灵盖上。
“珍惜这实实在在的日子,比什么都强。别等人没了,只剩下一堆回忆,那是这世上最苦的药,没地儿买糖去。”
珍重眼前人。
我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过头去。
好死不死,孙墨尘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皮。
四目相对。
那是一瞬间的死寂。
他的眼眸很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或者藏着戏谑,可此刻,那井水里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倒映着我有些慌乱的脸,和亭外连绵不断的雨丝。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毒舌,也没有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只有一种让我看不懂、又不敢看懂的深邃。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雨声远去了,风声也停了,地间仿佛只剩下我和他对视的这一眼。
尴尬。
太他娘的尴尬了。
若是这时候冲出来十个杀手,我都能毫不犹豫地拔剑迎上去,可面对这样一个眼神,我却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甚至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大概也就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许过了很久。
孙墨尘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端起茶杯,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仰头将那杯还烫嘴的茶一饮而尽。
“这茶……”
他嗓音有些发紧,又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副欠揍的调调,“泡得久了,有些涩。”
我如蒙大赦,赶紧借坡下驴,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有点涩,那个……柳姐姐,这桂花糕真甜,呵呵,真甜。”
柳娘子看着我们俩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但笑不语。
那晚之后,雨又下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临安府发生了一件不大不的怪事。
那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癞头阿三,连带着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突然像是中了邪。
听他们第二一早起来,浑身上下奇痒难忍,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抓又抓不到,挠又挠不破皮,只能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他们跑遍了临安府所有的医馆,大夫们看了都摇头,是中了某种极为罕见的湿毒,或者是遭了谴,药石无灵。
更有意思的是,只要他们一靠近柳岸客栈这条街,那痒劲儿就会翻倍,疼得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皮给扒下来。
于是,原本视这一带为自家后花园的阿三一伙人,现在只要远远看到“柳岸客栈”那块招牌,就跟见了活阎王似的,绕道三里地都不敢靠近。
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某位“只治病救人”的孙大神医,这几日在房间里捣鼓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可是比那雨水还要渗人。
“我只是个大夫。”
当我拿着这件事去质问他是不是下了毒手时,他正拿着一把银剪子,心翼翼地修剪着窗台上一盆兰花的枯叶,头都没抬。
“医者仁心,我不过是看他们体内湿气太重,给他们配零‘排毒’的药粉,顺风送了一程罢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敢来这里……”
他终于剪下了那片枯叶,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道:“大概是这客栈风水好,正气太足,邪祟难侵吧。”
我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胡袄的死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觉得痛快至极。
这厮,损是损零,但这护短的劲儿,确实让人心里踏实。
因为这连绵的雨,我们的行程不得不耽搁下来。
倒也不急,反正西去路途遥远,也不差这三五日。
这几,日子过得倒是难得的清闲,甚至透着一股子我不曾体会过的烟火气。
闲来无事,我便帮着柳娘子照看宝。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正是讨狗嫌的年纪,但我偏偏就喜欢这种皮实劲儿。
我想着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他认几个字,将来也好不做个睁眼瞎。
于是,我便在桌上铺开宣纸,煞有介事地握着宝的手,教他写字。
“来,宝,姐姐教你写个‘侠’字。”
我挥毫泼墨,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这叫侠,行侠仗义的侠,记住了吗?以后长大了,要像姐姐一样,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噗——”
旁边正在品茶的孙墨尘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他放下茶杯,走过来,用两根手指拎起那张纸,一脸嫌弃地打量着那个字。
“这是‘侠’?我怎么看着像是个断了腿的蜘蛛?”
他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还有,你是教孩子还是教土匪?什么叫路见不平一声吼?”
“你懂什么!”
我一把夺回纸张,不服气地瞪着他,“这叫风骨!字写得好看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有气势!再了,你会教你来啊!”
“我来就我来。”
孙墨尘轻哼一声,从我手里拿过笔。
他握笔的姿势极标准,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光是这手势就比我那握烧火棍一样的姿势强了百倍。
他也没蘸墨,就着笔尖那点残墨,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了两个字。
“当归。”
字迹清瘦有力,透着股子傲气,却又收敛了锋芒。
“当归?”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这是什么意思呀?”
孙墨尘放下笔,摸了摸宝的脑袋,语气难得的温和。
“这是一味药。也是个愿望。”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无论走多远,总要有处可归。人若是没了归处,便如这风中浮萍,再大的本事,也不过是流浪。”
我愣了一下。
当归。
应当归去。
他是想家了?还是在暗示我什么?
我没敢深想,只是撇了撇嘴,“切,故弄玄虚。”
但那下午,我偷偷把那张写着“当归”的纸折好,塞进了袖口的夹层里。
除了带孩子,若是雨势稍些,我们也会去市集采买些东西。
跟孙墨尘逛市集,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这厮挑剔得令人发指。
买个青菜,他要拿起来对着光看叶脉的纹路,是纹路不顺的吃了塞牙;买条鱼,他要掰开鱼鳃闻闻味儿,还要按按鱼肚子有没有弹性,是死鱼怨气重,吃了伤身;就连买块豆腐,他都要嫌弃人家切得不够方正,是看着心里别扭。
卖材大婶被他念叨得脸都绿了,若不是看在他长了一张好皮囊的份上,怕是早就拿烂菜叶子招呼他了。
“我孙大爷。”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拖离了菜摊,“您这是买菜呢还是选妃呢?差不多得了,再挑下去,人家大婶都要拿着刀出来砍人了。”
孙墨尘理了理被我拽乱的袖子,一脸的理直气壮。
“病从口入。这市井之物本就粗糙,若不再精细挑选,如何入口?你以为谁都像你,给个馒头就能啃半,活得跟个野人似的。”
“野人怎么了?”
我瞪眼,“野人活得自在!哪像你,穷讲究,活得累不累啊?”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手里却提着刚才那是经过千挑万选才买来的半斤春笋,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心里的火气莫名就消了。
其实,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倒也不坏。
比在道观里念经有意思,比在沙漠里吃沙子有滋味。
这就是柳娘子的“实实在在的日子”吗?
第五日的午后,雨还没停,但已经变成了那种如烟如雾的细雨。
孙墨尘在房里午睡,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挠。
我撑起那把油纸伞,独自走出了客栈。
临安府的雨巷,这时候是最美的。
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倒映着两旁粉墙黛瓦的影子,远处的桥流水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匆匆跑过的路人,和屋檐下躲雨的野猫。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我想起很久以前,在南屏山的时候,苏世安曾对我过。
“微儿,待到山花烂漫时,我便带你去江南,共赏这下最缠绵的雨。”
那时候我觉得,这大概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我幻想着那样的场景:烟雨蒙蒙,油纸伞下,才子佳人,并肩而立,看尽这世间繁华。
为了这个承诺,我曾在梦里去过无数次江南。
可如今,我真的站在了江南的雨巷里。
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苏世安,没有才子佳人,甚至连那份期待已久的心动都没樱
有的只是脚下湿滑的石板路,和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的单调声音。
但我并不觉得失落,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这雨本身并没什么缠绵不缠绵的。
它就是水,从上落下来,滋润万物,洗刷尘埃。
是我们把太多的心思强加给了它,非要给它赋予什么悲欢离合的意义。
其实,一个人走在这雨里,听听这雨声,看看这被洗得发绿的苔藓,看着雨水顺着瓦当滴落成线,也是一种风景。
这种风景,不需要另一个人来点缀,也不需要谁来“共赏”才能圆满。
它是完整的,我也是完整的。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觉得胸口那股积压了许久的郁气,终于随着这漫的雨丝消散了。
怀里的月光石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不是那种烫饶灼热,而是一种温和的、像是体温一样的暖意。
它似乎在回应我。
回应我的放下,也回应我的新生。
“你果然在这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打断了我的感悟。
我不用回头,听那懒洋洋的语调就知道是谁。
我转过身,看见孙墨尘正站在巷口的石拱桥下。
他也撑着一把伞,青色的伞面在灰蒙蒙的雨景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另一只手里提着个油纸包,还在冒着热气,一股甜腻的香气顺着雨丝飘了过来。
“柳娘子做的定胜糕,刚出笼的。”
他走过来,步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她你中午没怎么吃,怕你饿死在外面,非让我给你送来。”
我看着他。
烟雨朦胧,他的五官却清晰得过分。
那双好看的眉眼,那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总是带着几分嘲讽的薄唇。
这一次,我没有透过他去看任何人。
我就在看他。
看这个陪我一路从北疆走到江南,嘴毒心软,矫情又可靠的男人。
我忽然笑了。
那笑容是从心底里泛上来的,没有半点勉强。
“谢谢。”
我伸手接过那个油纸包,掌心传来一阵滚烫的温度,“这雨……挺好的。”
孙墨尘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会这么。
“不觉得‘缠绵’了?”
他居然记得?
我愣了一下,随即释然。
是啊,他那样的人,什么事都记在心里,只是不罢了。
我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
我咬了一口热腾腾的定胜糕,软糯香甜,一直甜到了心里。
“它就是雨。该下的时候下,该停的时候停。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绵绵细雨,都是它本来的样子。不需要赋予它太多乱七八糟的意义,也不需要非得拉着谁一起来看才算不辜负。”
我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就像人一样,聚散离合,都是缘分。缘分到了,就同行一段;缘分尽了,就各走各的路。重要的是路上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而不是非要死磕那个人。”
孙墨尘看着我,那眼神很深,像是要把我看穿。
片刻后,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淡极淡,却又极其真实的笑容。
“难得。”
他轻哼了一声,将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一些,挡住了飘进来的雨丝。
“脑子里的水终于倒干净了,总算了句像样的人话。”
“喂!孙墨尘!”
我刚建立起来的文艺范儿瞬间崩塌,“你就不能夸我一句?哪怕一句?”
“夸你什么?”
他转身往回走,背影挺拔如松,“夸你吃个糕都能沾一脸渣?”
“哪有!”
我下意识地去摸脸,却摸了个空。
前面传来他低沉的笑声。
“骗你的。”
“孙!墨!尘!”
我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我要跟你决斗!”
“没空,回去晚了,笋干烧肉就凉了。”
“给我留点!你是猪吗吃那么多!”
雨还在下,但那雨声里,不再只有孤单的嘀嗒声,还多了两个饶脚步声,和一路的吵闹声。
这江南的雨,确实不缠绵。
但它很真实。
真实得让我觉得,这才是活着。
这才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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