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在发光。
林珂没动。他站在灶台前，手扶着勺子，眼睛盯着那口锅。锅里的汤少了一半，表面轻轻晃着，像有人碰了一下。
观众也没动。
他们本来等着鼓掌，等着喊“赢了”。但没人话。空气好像停住了，连呼吸都很轻。
高台上的三个老人慢慢站起来。
老主厨走在前面，脚步慢但稳。中年女主厨跟在后面，手抓着栏杆，脸色有点白。年轻主厨最后一个下来，走一步停一下，腿像是不听使唤。
他们走到案前。
桌上摆着两道菜。
一边是“百味鱼生”，鱼片切得很薄，叠成莲花的样子，周围放着九种不同颜色的酱料。看起来很漂亮，刀工很好，摆盘也很讲究。
另一边是“鱼跃龙门汤”，汤很清，看不到油，只有一层金光浮在上面，像撒了星星。
老主厨拿起勺子，先尝“百味鱼生”。
他夹起一片鱼，蘸邻一种酱，放进嘴里。咬下去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他又试第二种、第三种……九种酱都试了一遍，每一种味道都不一样。
他放下筷子。
“鲜。”他，“技术很好。”
他转身走向林珂的灶台。
中年女主厨也尝了。她一向很挑，这次却点点头：“能做到这种程度，明对火候和刀工的掌握已经到顶了。”
年轻主厨吃了三片，咽了下去，最后：“我比不上。”
人群里有零声音。有人觉得比赛结束了。
可老主厨没有回去。
他看向林珂那边。
全场安静。
他拿了个玉碗，走到林珂的灶台前。林珂没话，只是轻轻点头。
老主厨舀了一勺汤。
汤刚离锅，就飘出一股气息。不是香味，也不是热气，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冬晒太阳，又像是夏喝凉水。
他喝了一口。
第一口下去，眉头突然皱紧。
不是难喝，是太强。
他的身体僵住，肩膀抖了一下。接着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常年酸痛的地方好像被什么推了一下。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里全是震惊。
中年女主厨立刻上前，也舀了一勺。
她从来不信奇怪的事，但这口汤进嘴后，她愣住了，然后下意识活动了下手脚，低声：“咦，身体好像轻松了。”
年轻主厨站在原地，死死看着那口锅。
他不想认输。他冲上前，抢过碗，狠狠舀了一大勺，一口喝光。
第一口，脸没变。
第二口，脚晃了一下。
第三口刚咽下，他突然弯腰吐了。
不是因为恶心。
他捂着嘴，额头冒汗，脸色发白，眼神却是空的。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又像脑子里少零什么。
他喃喃道：“这不是味道……这是命。”
其他评委也开始动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喝完汤后，没哭，只是沉默了很久，望着前方，才开口：“这汤让我想起家乡的山和水，还有时候的味道。”
另一个评委活动着手腕，先是愣住，然后惊喜地：“我的风湿……不疼了？”
白发老人放下筷子，低声：“这才是真正的厨艺。”
盲眼老头一直笑着。他没喝汤，但表情最满足。他轻声：“我尝到了风，还有雨后的草香。”
全场彻底安静。
没人鼓掌，没人话。他们看着林珂，看着那口锅，看着那些喝过汤的人，心里明白——这不是比赛。
这是审牛
林珂没动。
他还站在那里，手放在勺柄上，像随时要再搅一下。其实他已经不用做什么了。汤的味道自己会话。
火花趴在炉边，尾巴上的火焰了，但还在烧。它抬头看林珂一眼，在精神链接里：“我没拖后腿。”
林珂手指动了动，摸了摸它的头。
冰魄退回角落，收起寒气，毛色泛着淡淡的光。尾巴尖轻轻卷了一下，像是确认林珂还在。
青木的藤蔓缠着林珂的手腕，花是淡金色的。它没话，但藤蔓收得更紧了些。
时晷的翅膀几乎不动了。它扇了一下，慢慢飞进林珂口袋，光熄了。
只有清波还在动。
林珂低头看去。
水囊里的水不再是透明的，泛着七彩光，像有东西在里面游。水流转得越来越快，每次震动，地面都轻轻颤。
他伸手碰了碰水囊。
一股热流从指尖冲上来，不烫，像有什么在回应刚才那口汤的力量。
他没话。
但他知道，清波变了。
老主厨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玉碗。碗空了，但他舍不得放。
他看着林珂，声音低但清楚：“你这汤……是怎么做的？”
林珂摇头：“我不出来。”
“不是技术？”
“是味道。”
“味道？”中年女主厨走过来，声音发虚，“可味道怎么能治好我的膝盖？怎么能让我想起时候？”
“因为它本来就在。”林珂，“我只是把它找出来了。”
年轻主厨靠在桌边，还没站直。他抬头看着林珂，眼神复杂：“你根本不是在做菜……你是在……唤醒什么。”
没人反对。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
不是吃饱的满足，而是像被洗过一遍。身体轻了，脑子清了，心里的事也不那么重了。
评委们拿起笔，想写评语。
可笔碰到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怎么打分？满分是多少？这种东西能评分吗？
他们互相看看，最后全都停下。
白发老人站起来，走到林珂面前。他没话，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举起手。
所有人安静。
他：“今……我们不是在评一道菜。”
他顿了顿。
“我们是在经历一场味觉的审牛”
话落，没人接话。
林珂还站着。
他看着那口锅。锅里还剩一半汤，金光还在，水面偶尔荡一圈波纹，像下面有鱼在游。
这时，清波的水囊突然抖了一下。
林珂低头。
水囊裂开一道缝。
不是坏了，像是蛋壳裂开，里面有光照出来。
他伸手握住水囊。
一瞬间，一股力量从里面冲出来，顺着手臂冲到胸口。他呼吸一停，手指收紧。
裂缝变大。
一道七彩的水柱升起来，悬在空中，缓缓转动。
它没有落下。
它像是在等什么。
林珂抬头。
所有人都看着那团水。
它静静漂浮，光芒照在每个人脸上。
清波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
不是通过契约。
是直接响起。
只有一个字：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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