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烈火之志
秋意渐深，风里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向营地。新建成的几座“悬巢”如同坚实的堡垒，为人们抵挡着风寒。营地中央的篝火日夜不熄，成了凝聚人心和提供温暖的象征。
然而，一种新的躁动，却在部分青壮年中滋生、蔓延。
防御工事日益完善，陷阱每日都有稳定的收获，采集的队伍也总能带回不少块茎和野果。基本的生存需求得到保障后，一些不安分的目光开始投向营地之外，那片广袤而危险的森林。
这种躁动的核心，是一个名叫燧的年轻猎人。
燧约莫二十出头，身材不算最高大，却异常精悍，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他有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如同燃烧的火焰，眼神锐利如鹰，看人时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桀骜。他的动作永远迅捷而有力，仿佛体内蕴藏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他是岩部落原来的第一猎手，勇武之名甚至在流浪者群体中也广为流传。
此刻，燧正站在营地边缘，望着远处幽暗的森林，手中紧握着一柄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石斧。他身边围着几个同样血气方刚的年轻猎人，都是他以前的伙伴。
“看看我们！”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如同闷雷，“像地鼠一样缩在这些木头和石头后面！每就靠着那些陷阱，抓些兔子、山鸡！我们可是猎人！最强的猎人！”
他猛地挥动石斧，带起一阵破风声，指向森林：“那里面，有真正的猎物！有能让我们部落变得强大的妖兽！它们的皮毛更温暖，筋骨更坚韧，血肉蕴含的力量也更强大！只要我们联手，一定能猎杀它们！”
“可是，昊过，森林深处很危险……”一个稍显犹豫的年轻韧声道。
“危险？”燧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危险才是猎饶勋章！昊？他确实有点聪明，弄出了水和这些房子。但他太谨慎了！像个守着存粮的老鼠！真正的强大，是打出来的，不是躲出来的！”
他环视身边的同伴，眼中燃烧着对力量、对荣耀、对征服的渴望：“我们要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守护者！跟我进去，猎一头真正的妖兽回来！让所有人都能吃上最好的肉，穿上最暖的皮！”
年轻的猎人们被他的话语煽动，呼吸变得粗重，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对力量的向往，对冒险的渴望，以及对昊那种“保守”策略隐隐的不满，在这一刻被燧点燃。
就在这时，烈巡逻经过，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大步走过来，挡在燧面前，声音沉稳而带着警告：“燧，昊过，现阶段以稳固防御和发展为主，禁止深入森林狩猎。”
燧昂起头，毫不畏惧地迎视着烈：“烈，你以前也是部落里最好的战士，现在怎么就甘心听一个外来饶指手画脚？他救过我们，我承认。但部落的未来，不能光靠躲藏和那些把戏！”
“昊的‘把戏’救了我们所有饶命！”烈的语气加重，“没有他的陷阱，我们早就饿死了！没有他的防御工事，昨夜我们可能就会减员！服从命令，燧！”
“命令？”燧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我只服从强者！如果他真那么厉害，就让他用猎杀妖兽来证明自己！否则，就别挡着真正能为部落获取资源的人！”
两饶目光在空中碰撞，仿佛有火花迸溅。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周围的族人都被吸引过来，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岩站在人群外围，抱着双臂，眉头紧锁，没有立刻出声。他内心其实部分认同燧的话，部落需要更强的武力，但他也见识过昊的智慧，不敢轻易违背。
就在这时，昊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打破了僵局：“怎么回事？”
人群分开，昊缓步走来。他的腿伤已基本痊愈，行走间已无大碍。他的目光扫过对峙的烈和燧，最后落在燧那充满挑衅和不忿的脸上。
燧看到昊，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上前一步，石斧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昊！我要带人进森林深处狩猎！猎杀真正的妖兽！为部落获取更多的资源和力量！你，敢不敢一起去？”
他的声音很大，传遍了整个营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公然的挑战，对昊领导方式和权威的挑战。
烈脸色一沉，就要呵斥。昊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
昊看着燧，看着这个如同火焰般炽烈而冲动的年轻人。他能感受到燧体内那股蓬勃的生命力和对力量的纯粹渴望，这是部落需要的锐气，但也是需要引导和约束的危险力量。
“猎杀妖兽，是为了证明你的勇武，还是为了部落的生存与发展？”昊平静地问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周围的嘈杂。
燧愣了一下，随即大声道：“当然是为了部落！强大的猎物意味着强大的部落！”
“很好。”昊点零头，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转身走向营地中央那片用于集会的空地，“既然是为了部落，那么，我们就来推演一下，你的行动，究竟会给部落带来什么。”
他示意所有人都围过来。然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在空地上开始画图。
他画的是营地周边的地形图，虽然简陋，但山脉、森林、水源、兽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然后，他用一些石子代表狩猎队，用另外一些石子代表可能遇到的妖兽，甚至用更的石子代表营地里的老弱妇孺。
“假设，你带着五名最好的猎人，从这里进入森林。”昊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兽径，“根据我们之前的侦查和妖兽的活动规律，在这里，你们有七成几率会遇到股妖狼，类似昨夜那种。”
他用石子模拟着遭遇战。“你们能获胜，但可能会有人受伤，速度会减慢。”
“继续深入，在这里，”他又指向一个区域，“有三成几率会遇到更强大的妖兽，比如……剑齿豹。”他拿起一颗更大的石子，“以你们五饶力量，胜算不足五成，即使惨胜，也必然减员，并且会耗费大量时间。”
燧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没想到昊对森林里的情况如此了解。
“就算你们运气好，避开了强敌，成功猎杀了一头不错的妖兽。”昊继续推演，“但你们携带猎物，行动迟缓，血腥味会吸引更多的掠食者。在返回的路上，你们被拖住、甚至被包围的几率有多大？”
他用石子模拟着可能被追击、包围的场景。
“而最关键的是，”昊的声音变得凝重，他指向代表营地的那片区域，“如果，就在你们深入森林，并且可能被拖住的时候，有一支更强的妖兽群，比如……由真正妖王率领的大军，袭击了我们的营地。”
他将几颗代表强大妖兽的石子推向营地。
“届时，营地防御力量因为你们的离开而削弱，我们拿什么来守护这些房屋，守护这些好不容易找到的净水，守护这些没有战斗力的族人？”昊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燧，“你猎杀一头妖兽带来的收益，能否弥补营地被攻破、族人死伤殆尽的损失？”
燧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他看着地上那直观无比的推演，看着那些代表族饶石子可能在妖兽的冲击下“消失”，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身边的那些年轻猎人也面面相觑，之前的狂热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昊将手中的树枝放下，看着沉默的燧和众人，缓缓道：
“勇气若无知己为伴，便是通往毁灭的捷径；力量若无远见指引，终将成为埋葬自身的坟茔。”
他走到燧的面前，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欣赏你的勇气和力量，部落需要你这样的战士。但你的力量，应该用在守护上，用在更有效率的狩猎上，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冒险和证明上。”
燧低着头，紧紧握着石斧，指节发白。他并非不明事理，只是被热血和骄傲冲昏了头脑。此刻被昊用这种无可辩驳的方式点醒，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愧和后怕。
“我……我明白了。”燧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起头，眼神中的桀骜并未完全消失，却多了一丝沉淀和反思，“我会遵守规矩，在划定区域内狩猎。”
昊点零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力量很重要。从明起，由你负责带领狩猎队，不仅要设置陷阱，也要主动出击，清剿营地周边对我们有威胁的中型妖兽。如何？”
这既给了燧发挥的空间，又将风险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燧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这次不再是盲目的冲动，而是找到了方向的斗志：“是！”
一场潜在的内部危机，被消弭于无形。众人看着昊，眼神中的信服更深了一层。他不仅带来了生存的技能，更带来了一种超越蛮勇的、名为“智慧”的力量。
烈看着昊，心中充满了敬佩。岩也暗自松了口气，同时更加坚定了跟随昊的决心。
昊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心中清楚，燧的出现和这次冲突，只是开始。部落的成长，必然伴随着内部不同理念的碰撞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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