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件灰袍,脚底的石板还残留着记忆回溯后的冷意。
黑金古刀已然归鞘,掌心却仍留着握刀的惯性。方才所见的画面仍在脑中盘旋——风雪径、低垂面容的灰袍人,以及袖中银线绣出的四个字。那些不是传闻,不是他人转述,而是我亲身经历过的过往。可为何偏偏在此刻浮现?
脖颈忽然一烫。
不再是记忆消散时的余温,而是一道尖锐如针刺般的灼痛,直透皮肉。我抬手触向纹身之处,指尖刚触及皮肤,那股热意便顺着血脉疾冲而上,直抵太阳穴。这不是警告,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明确的方向牵引,仿佛体内有根无形之线被唤醒,正拉扯着我走向某个既定之地。
我转头望向密室左侧。
那里只有一面平整的石壁,几道浅裂纹横亘其上,看似毫无异样。但热感正从那处传来,且愈发强烈,节奏渐渐与心跳同步,一下比一下清晰。我没有迟疑太久,抬步走了过去。
靠近墙边,手掌贴上冰冷石面。掌心下的缝隙里,似乎藏着一丝微弱震动。我用指腹沿着裂纹缓缓滑动,直至某一刻,指尖触到一处凹陷——那是人工刻制的机关,深藏不露,若非血脉牵引,绝难察觉。
我用力按下。
墙内传来沉闷的机括声,像是锈蚀铁轴在岁月中艰难转动。面前的石壁开始移动,条石一块块向两侧缩进,露出一道窄门。冷风随即涌出,裹挟着铜锈与陈年木料腐朽的气息。门后无光,唯有一片更深的黑暗。
我站在门口,未立即踏入。
秘室狭,仅容两人并肩通过。地面铺着青砖,边缘已碎裂,中央并列摆放着两具青铜棺。棺身无纹,唯有正面刻字。
左棺刻着“守”。
右棺刻着“开”。
我迈步进入。
脚步极轻,落地无声。我在入口前三尺处停下,并未靠近棺椁。发丘指轻点地面,感知地脉流动——此处无阵法波动,无阴气聚集,如同一座被封存多年的空墓。唯一异常的是空气,静得连呼吸都显得突兀。
目光落在右棺上。
棺盖未合,留有一掌宽的缝隙。我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人,身披深灰长袍,衣料洁净如新,不似历经数十载尘封。他面朝上方,五官平静,眉骨、鼻梁、唇形,竟与我分毫不差。若非清楚自己尚在站立,我几乎要以为那是镜中的倒影。
他面色未现死者应有的灰败,肌肤甚至隐有血色,宛如安睡。
左手置于胸前,五指紧握,掌心攥着一物。我凝目细看,是一块黑玉佩,质地非同寻常,边缘断裂整齐,呈锯齿状,显然是人为掰断。我认得那缺口——张怀礼断臂那日,曾有半块玉佩自他袖中跌落。形状、大、断口角度,皆与此吻合。当时我以为只是随身遗物,如今才知,那半块本该属于这具尸体。
体内血液猛地一跳。
麒麟血并非因危险而躁动,而是像回应某种召唤,在血管中加速奔流。脖颈纹身随之搏动,热度不再扩散,反而凝聚一点,持续指向那具尸体。这不是错觉,是血脉在告诉我:此人,与我有关。
我后退半步。
双脚立于双棺正前方的中线上,左右距离相等。我不看“守”棺,也不碰“开”棺,只凝视尸体手中那块残玉。玉佩虽缺,仍可辨原为圆形,中间或有图样,可惜被手掌遮掩,不得全貌。
我想伸手。
但我不能。簇之物,一旦触碰,便是接受规则。我不知规则为何,亦不知后果如何。或许会唤醒沉眠之物,或许会抹去已有之忆。我只能看,只能记,记住每一寸细节。
尸体神情安宁。
无痛苦,无挣扎,仿佛自愿躺入此棺,闭眼之际,嘴角微垂,似是完成某事后的释然。他的手握得极紧,指节泛白,显然不愿松开那块玉。正因如此,才更显其重要。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有茧,是常年握刀所留;也有伤痕,是跋涉岁月的印记。但我没有玉佩。我不知自己是否本该拥有,也不记得曾有人交付何物。而现在,另一具与我相同的躯体之中,有人紧握半块残玉,静待拼合。
血液再次跳动。
这一次,源自胸口,仿佛体内有某种存在正在苏醒。不是记忆,不是情绪,而是一种原始的感应,如同两块磁石彼此靠近时的吸引。我盯着那块玉,越看越觉得它在发光,尽管四周并无光源。
我想走近。
一步便够,足以看清玉上纹路。可我不能动。我必须守住此刻的距离,守住这条看不见的界限。一旦跨出,或许再无回头之路。
外面的密室依旧敞开着门。
我仍能看见墙上挂着的灰袍,一动不动。火已熄灭,信纸烧尽,灰烬散落桌角。一切如我初入时模样。可我知道,有些事已经不同。我见了不该见之人,知了不该知之存在。我不是唯一的我。
棺中之人面容未变。
他仍那样躺着,像在等待。等谁?等我?还是等那个持另一半玉佩的人?
我忽然想起张怀礼临终之语。
他:“等记忆空了,你就会变成我。”
如今我才明白,他并非恐吓。他是真的在等——等我遗忘所有过往,等我走到尽头,等我躺进这具身体原本应属的位置。或许终有一日,我会走入这口棺材,闭上双眼,让另一个人醒来。
但不是现在。
我站在这里,尚能思考,尚能判断,尚能拒绝。我的手未抖,呼吸未乱,刀仍在腰间。我还活着,还清醒,还未忘记我是谁。
玉佩静静躺在尸体掌心。
黑色表面映不出光,可我总觉得它在微微颤动。或许是错觉,或许是血脉影响。但我确知一事——它缺失的那一半,就在张怀礼身上。它们本为一体,被分开,被埋藏,被等待重聚。
若合二为一,会发生什么?
是显现地图?揭示门址?还是直接开启那扇门?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此刻我已看见线索,也窥见一种可能的结局。我不必触碰,不必取走。我已记住它的模样,记住它的位置,记住它与我之间的联系。
我转身欲离。
脚刚抬起,身后忽传一声轻响。
像是指甲轻轻刮过青铜。
我猛然回首。
棺中尸体未曾移动,手仍紧握玉佩,面容依旧安详。可那只手的拇指,似乎向下压了一毫米。不是幻觉,是我亲眼所见。他的手指动了。
我立于原地。
心跳未乱,呼吸未停。但我清楚,就在那一瞬,有什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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