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那道粗糙刻着狼首图腾的界碑石线,发出沉闷的咯噔一声。这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云昭(林晚)的心上。车帘隔绝了外面北狄骑兵那刀锋般冰冷的审视目光,却隔绝不了那弥漫在干燥空气症深入骨髓的敌意与荒蛮气息。
车厢内光线昏暗,风沙的呜咽和拍打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她摊开手掌,借着帘隙透入的微光,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红痕。那疤脸军官充满恶意的威胁——“丢个把人…可太寻常了”——如同淬毒的冰凌,反复刺穿着她的神经。这不是恫吓,这是赤裸裸的宣告:踏入这片土地,她不再是南诏名义上的公主,而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是各方势力博弈中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南诏想她死,北狄内部有人不想和亲成功,甚至连她那未曾谋面的生父云峥,他的态度也如这戈壁的风沙一般模糊而危险。
恐惧,那冰冷滑腻的触感,依旧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在这令人窒息的寒意深处,另一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正破土而出——那是被无数次践踏后淬炼出的恨意,是支撑她活下来的唯一执念。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腥气的空气,那粗粝感刮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云昭公主”的怯懦与茫然,已被彻底焚尽,只剩下磐石般的冰冷与孤狼般的警惕。
她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目光越过前方萧珩那辆看似散漫、在风沙中摇摇晃晃的马车。那辆马车里,坐着她此刻唯一能暂时依靠,却又心思难测、危险至极的“盟友”。他刚才在关卡前那番愚蠢骄纵的抱怨,是纯粹的表演麻痹敌人?还是在向她传递某种信号?他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具之下,究竟藏着怎样致命的獠牙?这念头让她心底泛起一丝自嘲的寒意。前路未卜,环顾皆是虎狼,而她,竟不得不与其中一头暂时同校
荒凉的戈壁在车轮下无尽延伸。单调的土黄色是唯一的基调,枯草、风蚀的岩石、扭曲的老树,构成一幅死寂而压抑的画卷。风沙似乎永不停歇,像无数细的砂轮,打磨着一切,也打磨着旅饶意志。护卫们早已不复离开南诏时的整齐,皮甲上蒙着厚厚的灰土,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紧张,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地平线。每一次风吹草动——哪怕只是一丛枯草被卷起,或是一只沙鼠惊慌窜过——都能引起一阵的骚动和兵刃的轻响。疤脸军官那句“狼多”的威胁,像无形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萧珩的马车依旧保持着那种纨绔特有的、漫不经心的行进速度,似乎外面的风沙和紧张气氛与他毫无关系。车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能看到他懒散地歪在软垫上,手里似乎还捏着个酒囊,时不时仰头灌上一口,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云昭冷眼旁观,心中却警铃大作。越是平静的表象下,越可能酝酿着致命的风暴。墨羽和赤霄呢?他们是否如同幽灵般潜伏在车队周围?昨夜发现的那些不明踪迹,是否已经逼近?
日头渐渐西斜,将戈壁染上一层铁锈般的暗红,更添几分苍凉与肃杀。就在车队绕过一片巨大的、被风蚀得千疮百孔的岩山时,异变陡生!
前方探路的斥候骑兵突然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呼哨,紧接着是战马受惊的嘶鸣!整个车队猛地一顿。
“戒备!有情况!”护卫队长嘶哑的吼声瞬间撕裂了风沙的呜咽。
云昭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暗器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来了!是昨夜追踪的势力,还是新的敌人?
透过车帘缝隙,她看到前方尘土飞扬。并非大队人马,而是七八骑!他们如同鬼魅般从巨大的风蚀岩柱群后绕出,恰好堵在了车队前方的必经之路上。这些骑士与关卡见到的北狄边军截然不同。他们没有统一的甲胄,穿着杂乱的、厚实的皮袄或毛毡衣,脸上大多蒙着防沙的布巾,只露出一双双凶狠如饿狼的眼睛。他们的坐骑也显得更加精悍,皮毛上沾满尘土,却掩盖不住那股剽悍的气息。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魁梧,像座移动的山,脸上横亘着数道狰狞的旧疤,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唯有一双眼睛,凶光四射,正贪婪地扫视着整个车队,尤其是在云昭的车驾和那些象征性的嫁妆箱笼上停留了许久。他手中提着一柄沉重的弯刀,刀刃在夕阳下闪着不祥的寒光。更让云昭瞳孔微缩的是,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的血腥味!混杂在风沙和皮革气味中,格外刺鼻。
劫匪!而且是刚见过血的悍匪!
护卫队长脸色铁青,拔刀出鞘,厉声喝道:“前方何人?胆敢拦阻南诏和亲公主銮驾!速速退开!”
那疤脸巨汉闻言,非但没有退意,反而发出一阵如同砂石摩擦般粗嘎难听的大笑:“哈哈哈!公主?銮驾?老子在这鬼哭滩混了十几年,劫的就是你们这些过路的肥羊!管你公主还是王子,留下买路财,放你们过去!不然……”他手中弯刀猛地一挥,带起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凶相毕露,“男的剁了喂狼,女的嘛……嘿嘿,正好给兄弟们暖暖身子!”他身后那些蒙面匪徒也纷纷发出淫邪的哄笑,催动马匹,缓缓向前逼近,形成半包围之势。他们动作间,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些。
护卫们紧张地握紧武器,结阵防御,但人数劣势和长途跋涉的疲惫让他们气势上明显弱了一筹。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这些护卫对付刺客或许还行,但面对这些凶悍的、显然以劫掠杀人为生的戈壁悍匪,经验与狠辣都差了一截。
就在这时,萧珩那辆一直慢悠悠的马车帘子“哗啦”一声被用力掀开。只见我们的“纨绔王爷”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探出半个身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吵醒,很是不爽。他头发有些凌乱,衣襟微敞,手里还捏着那个酒囊,醉眼朦胧地扫了一眼前方拦路的悍匪。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被打扰的愠怒,冲着那疤脸巨汉嚷嚷,“哪来的不长眼的蠢货?没看到这是本王的车队吗?赶紧滚开!别挡着本王去城里喝花酒!”
那疤脸巨汉显然没料到车队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更盛,狞笑道:“哟,还有个细皮嫩肉的王爷?正好!肥羊加一个!兄弟们,今运气不错,连人带财,老子全要了!”他根本不吃萧珩这套纨绔的威胁,反而觉得对方是只更大的肥羊。
萧珩似乎被对方的态度激怒了,他晃晃悠悠地扶着车门站起来,指着那巨汉,口齿不清地骂道:“混…混账东西!你…你知道本王是谁吗?敢劫本王,我…我让我皇兄诛你九族!”他一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不知是真是假),连酒囊都差点拿不稳。
疤脸巨汉和他身后的匪徒们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充满了嘲弄。“皇兄?老子在这鬼哭滩,皇帝老儿来了也得留下买路财!给我上!除了那穿嫁衣的娘子和这个白脸王爷,其他的,杀!”巨汉一声令下,匪徒们怪叫着,催动马匹,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如同饿狼般朝着护卫阵型猛扑过来!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喊杀声与兵刃的寒光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保护公主!保护王爷!”护卫队长目眦欲裂,嘶吼着迎了上去。兵刃撞击声、惨叫声、马匹嘶鸣声骤然爆发,混乱瞬间席卷了这片荒凉的戈壁!
云昭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些悍匪根本不受萧珩纨绔身份的威慑,反而将其视为更大的猎物。血腥味刺激着他们的凶性,这是一群真正的亡命徒!萧珩的表演,似乎弄巧成拙了?还是……他另有深意?
她死死盯着车外混乱的战局。护卫们虽然奋力抵抗,但在人数和气势上都处于下风,眼看防线就要被冲垮。那个疤脸巨汉更是勇猛异常,沉重的弯刀挥舞起来如同旋风,已经劈翻了两名护卫,正狞笑着,目标明确地朝着萧珩的马车冲来!他那双凶残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肥羊王爷”的志在必得。
而萧珩,此刻还站在他那辆成为众矢之的的马车上,面对汹涌而来的杀机和那柄滴血的弯刀,他脸上的醉意似乎消散了几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锐芒。他握着酒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是恐惧?还是……在等待什么?
云昭的指尖已经扣住了袖中最致命的毒针。她不知道萧珩在打什么主意,但她绝不会坐以待保就在那疤脸巨汉的马蹄即将踏到萧珩车前,弯刀高高扬起,带着死亡的呼啸即将劈落的瞬间——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处风蚀岩柱的阴影中暴射而出!目标直指巨汉的咽喉!那速度,快到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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