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倏忽间,六个月已悄然流逝。
这六个月里,苏晚的生活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
她当然辞掉了漫城的工作,那个充满不愉快记忆的地方,连同那个名为尼磕男人,都被她决绝地抛在了身后。
她和陆承泽之间的联系,也变得屈指可数,寥寥几条信息,几次短暂的电话,客气得像远房亲戚。
苏晚已经适应了这种近乎寡居的生活,请了一个可靠的钟点工阿姨偶尔帮忙。
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看书、听音乐、做温和的孕妇瑜伽,画一些充满童趣的插画,提前为未出生的宝宝准备。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平静地度过这段特殊时期。
然而,孕育新生命的过程,远比她想象中艰难百倍。
孕早期剧烈的孕吐几乎折磨得她脱了形,常常是刚吃下去一点东西,转头就吐得昏暗地,
胃里空空,只能抱着马桶无助地干呕,生理性的泪水混杂着汗水,狼狈不堪。
随着月份增大,家伙活力十足,胎动频繁而有力,常常在深夜将她踢醒,让她难以安眠。
她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曾经纤细的腰身变得圆滚滚,四肢也浮肿了不少,
看着镜中自己走形的身材,看着衣柜里那些再也穿不下的漂亮裙子,一向爱美的她,难免会陷入焦虑和沮丧,偷偷掉过好几次眼泪。
但这些身体的不适和心理的脆弱,她从未向陆承泽吐露过半句。
当他例行公事般发来信息问“你和宝宝还好吗?”时,
她总是盯着屏幕,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停留许久,最终也只是垂下眼睫,平静地回复两个字:“都好。”
再多,便没有了。
她不再期待他的关心,也不再依赖他的慰藉。
所有的苦楚和艰难,她都自己默默咽下,独自承受。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表面的平静和内心的波澜中,一一地过去,直到孩子出生。
直到这个深冬的傍晚。
窗外色已暗,寒风呼啸。
苏晚刚从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沉重的环保袋勒得她手指发白。
她费力地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挂在玄关的衣架上,然后几乎是虚脱般地坐在换鞋凳上,微微喘着气。
仅仅是出门买个菜,如今也耗费了她大半的力气。
她休息了片刻,才撑着腰,缓缓站起身,正准备转身走向客厅——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呼吸一滞。
客厅暖黄的灯光下,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静静地望着她。
是陆承泽。
他似乎是匆匆赶来,大衣的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某种复杂的、审视的意味。
六个月不见,她胖了些,脸颊圆润了,但眉眼间那份然的娇美依旧,
只是多了几分孕母独有的柔和,以及……一丝他未曾见过的、沉淀下来的宁静。
随即,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牢牢地锁在了她隆起的腹部上。
那一刻,陆承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席卷了他。
他知道她怀孕了,知道她的肚子会变大。
他甚至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模糊地幻想过她挺着大肚子的模样,应该会是温婉而美丽的。
但,想象远没有现实带来的冲击感强烈。
她的肚子……竟然这么大了吗?
像揣着一个圆滚滚的、沉甸甸的西瓜,将她原本纤细的身形对比得更加明显。
厚重的孕妇毛衣也掩盖不住那隆起的、饱满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生命正在其中茁壮成长。
她站在那里,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显得有些无措,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护在肚侧,那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
一种极其陌生又无比强烈的感觉,在这一刻攫住了陆承泽。
那时他的孩子。
他和苏晚的孩子。就在那巨大的孕肚里,真实地存在着。
他看着她笨重地转身,看着她因负重而微蹙的眉头,看着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并非因他而产生的惊愕与疏离……
这六个月来,被他刻意忽略的、关于她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身体的变化和不适,度过了这六个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那些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问候,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晚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迅速垂下了眼眸,掩去了所有情绪。
她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的访客: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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