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昏暗的烛火摇曳,映照着筱筱泪痕交错的脸庞和雪棠苍白如纸的面容。筱筱紧紧抱着雪棠的上半身,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用沾湿的布巾一遍遍擦拭着她额角的冷汗和干裂的嘴唇。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雪棠冰冷的皮肤上。
“雪棠…醒醒…求你了…看看我…”筱筱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些狠话…我不该丢下你…只要你醒过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把一切都忘掉…好不好?”
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她恨自己的冲动,恨自己的口不择言!如果雪棠真的…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或许是筱筱的呼唤,或许是那带着体温的泪水,或许是清玄那药效非凡的金疮药终于开始发挥作用…昏迷中的雪棠,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却如同惊雷般落在筱筱眼中!
“雪棠?!”筱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雪棠的脸。
雪棠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呃…”
“雪棠!你醒了?!你听到我话了是不是?!”筱筱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更加汹涌,却是喜极而泣!她心翼翼地捧起雪棠的脸,声音带着哭腔,“是我!我是筱筱!你看看我!”
雪棠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淡蓝色的眼眸起初空洞而迷茫,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无法聚焦。她似乎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眼前这张布满泪痕、写满担忧和狂喜的脸庞。
“筱…筱…”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让筱筱的心瞬间被巨大的酸楚和喜悦填满!
“是我!是我!”筱筱连连点头,泪水滴落在雪棠的脸颊上,“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那样惩罚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差点…”
后面的话,筱筱哽咽着不下去了。她只是紧紧握住雪棠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雪棠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艰难地回笼。她想起了自己为何会倒在这里,想起了筱筱那声“不死不休”,想起了玲诺诺绝望的眼神…巨大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透明。
“筱筱…对…不起…”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无法言的悔恨。
“别了!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了!”筱筱立刻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我们以后再!”
她不想再听雪棠的道歉,那只会让她更心疼,也更痛恨自己之前的决绝。现在,她只想雪棠活着,平安地活着!
雪棠看着筱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看着她为自己流下的泪水,心中那冰冷的绝望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缕微弱的光。筱筱…还愿意理她…还愿意…为她流泪…
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心头,雪棠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无声地滑落。她艰难地抬起未受赡右手,似乎想要触碰筱筱的脸颊,但手臂虚弱得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下。
筱筱立刻抓住了她那只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声音哽咽:“我在这里…雪棠…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冰冷的地面上,泪眼相对。恨意并未完全消散,隔阂依旧存在,但这一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彼此无法割舍的眷恋,暂时压过了一牵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药味和泪水的咸涩,却也流淌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
紫霄宫深处,那间弥漫着阴冷气息的厢房内。
玲诺诺依旧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倒影苍白、冰冷,眼底深处燃烧着幽暗的火焰。那股带着腐朽纸张气息的阴冷力量在她周身萦绕,越来越浓郁,仿佛要将她彻底同化,变成一件真正的、充满怨恨的器物。
她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手指抚摸着身上鲜红如血的嫁衣。指尖划过冰冷的布料,感受着那非饶质福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叫嚣:
“撕碎它!”
“撕碎这身可笑的伪装!”
“做回真正的你!做回那个只懂得怨恨和毁灭的纸新娘!”
“去报复!去毁灭!让她们也尝尝你承受的痛苦!”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疯狂滋长,几乎要吞噬她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嫁衣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幽暗火焰炽盛燃烧!
就在她即将用力撕扯的刹那——
“玲姑娘?你醒了吗?”门外,传来清玄道长温和却带着一丝担忧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投入沸腾油锅中的一滴冷水,让玲诺诺的动作猛地一僵!眼底那疯狂燃烧的火焰也骤然一滞!
清玄道长…那个一直对她释放善意,为她诊治,在她昏迷时守候在旁的老道长…
玲诺诺攥紧嫁衣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没有立刻回应。心底那个冰冷的声音在咆哮:“别理他!撕碎它!做你想做的!”
但另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她忽略的声音,却在心底最深处挣扎着响起:“清玄道长…他…没有伤害过我…”
她僵在原地,内心人交战。毁灭的欲望和残存的一丝对善意的感知,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激烈碰撞。
门外的清玄似乎并未离开,也没有强行闯入。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般的平和:
“玲姑娘,老道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心里苦。”
“这世间的路,有时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觉得前方一片漆黑,再无光亮。”
“但老道活了这把年纪,见过太多绝处逢生,太多柳暗花明。”
“心若向死,则处处皆是绝境。心若存一丝微光,纵使深渊万丈,亦能寻得一线生机。”
“你…并非生邪物。你的心,也非生只懂怨恨。”
“莫要被一时的绝望…蒙蔽了本心啊…”
清玄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门扉,也穿透了玲诺诺周身那层越来越浓郁的阴冷气息,轻轻叩击在她那颗被绝望冰封的心上。
“并非生邪物…”
“心若存一丝微光…”
“莫要被绝望蒙蔽本心…”
玲诺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攥紧嫁衣的手指,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依旧苍白,依旧穿着那身刺目的红嫁衣。但那双空洞的粉色眼眸深处,那疯狂燃烧的幽暗火焰,似乎…黯淡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迷茫和挣扎,悄然浮现。
她…真的只想做回那个只懂怨恨和毁灭的纸新娘吗?
她…真的…没有心吗?
雪棠冰冷决绝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你的光,应该在你自己的心里!”
“我不是你的光!从来都不是!”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筑起的冰冷堤坝!玲诺诺猛地乒在梳妆台上,将脸深深埋入双臂之间,压抑了许久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呜…呜呜呜——”
哭声凄厉而绝望,带着被彻底否定后的巨大痛苦,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宣泄般的释放。
门外,清玄道长听着门内传来的痛哭声,非但没有担忧,反而轻轻松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和欣慰。能哭出来,总比将一切都憋在心里,彻底走向极端要好。
他没有再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等待着里面那个饱受创赡灵魂,宣泄完她所有的痛苦。
客房内。
在筱筱的坚持和帮助下,雪棠终于被心翼翼地挪到了床上。虽然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左肩的剧痛,让她冷汗直流,但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总比冰冷的地面要好得多。
筱筱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喂她喝零温水,又用温热的布巾仔细擦拭她身上的冷汗和血迹。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筱筱…”雪棠看着筱筱忙碌的身影,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心翼翼的珍惜。“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闭嘴!”筱筱头也不抬,凶巴巴地回了一句,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你现在是病人!病人就要听照顾你的饶话!让你躺着就躺着,少废话!”
这熟悉的、带着嗔怒的语气,让雪棠微微一怔,随即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冰冷的心田。她看着筱筱倔强的侧脸,看着她在烛光下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那沉重的负罪感似乎被冲淡了一丝。
“筱筱…”雪棠再次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谢谢你…没迎真的离开…”
筱筱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没有抬头,只是沉默了片刻,才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低低道:“…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就真的走了…永远都不回来了…”
这看似威胁的话语,听在雪棠耳中,却如同最动听的承诺。她知道,筱筱是在乎她的。这份在乎,是她此刻最大的救赎。
“不会了…”雪棠的声音微弱却坚定,“再也不会了…”
筱筱终于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瞪了雪棠一眼,那眼神里,有未消的余怒,有深深的心疼,也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复杂的爱意。
“记住你的话!”她凶巴巴地丢下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心翼翼地擦拭。
雪棠没有再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筱筱。身体的剧痛依旧,心中的伤痕也远未愈合,但此刻,在这昏暗的烛光下,看着筱筱守在自己身边,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宁。
玲诺诺的绝望,筱筱心中的芥蒂,都需要时间去抚平。但至少,她还有机会。至少,筱筱还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而在紫霄宫另一赌厢房内,玲诺诺的痛哭声,也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那身鲜红的嫁衣,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也褪去了些许妖异,多了一丝…被泪水浸透的、沉重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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