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雕像眼中的幽蓝火焰彻底熄灭,重新化为冰冷悲怆的雕塑。平台上一片死寂,只剩下那滩被净化后留下的焦黑痕迹,无声地诉着刚才短暂的、碾压般的战斗。
以及,那条刚刚在三人面前洞开的、通往更深处的阶梯。
幽蓝的纹路在通道墙壁上缓缓流淌,如同活物呼吸,照亮了向下延伸的台阶。更深处吹来冰冷干燥的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尘埃、金属和某种极淡馨香的气味,与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截然不同。
“它们…帮了我们?”艾莉娅的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再次沉默的雕像,又看向新出现的通道,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不是帮,只是遵循某种古老的规则。”索菲亚捂着依旧作痛的手臂,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新通道,“清除污染,然后为‘特定存在’指明道路?”她的目光落在叶元辰身上,意思不言而喻。叶元辰身上那点特殊的力量,再次成为了关键。
叶元辰自己也是心潮起伏。这些远古的守卫,它们的逻辑难以揣度。但无论如何,眼前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进去看看。”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率先踏入了那条被激活的通道。脚下的阶梯材质依旧冰凉,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生命抑制感在这里减弱了许多,反而让他体内那点“原初”力量运转得稍微顺畅了一丝。
索菲亚和艾莉娅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这条通道并不长,阶梯盘旋而下,走了大约两三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又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但这里的景象,与之前任何一个都截然不同。
没有冰冷的黑石,没有幽蓝的冷光,也没有扭曲的雕像。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近似圆形的穹顶空间。穹顶之高,目光难以企及,上方是一片柔和的、自发光的乳白色穹顶,洒下如同月光般皎洁柔和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亮。
空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清澈见底的水池,池水微微荡漾,散发着淡淡的白色雾气,雾气中蕴含着一种精纯而温和的能量,吸入一口都让人精神一振,连索菲亚手臂的伤痛和艾莉娅疲惫的精神都缓解了不少。
水池周围,是一片片规划整齐的、已经枯萎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园圃,泥土呈现出一种失去生机的灰白色,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曾经种植过某些奇异植物的痕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环绕着水池修建的一圈低矮建筑。这些建筑的风格优雅而简洁,以白色石材和某种暗色木材为主,线条流畅,带着明显的精灵建筑特征,却又比艾莉娅所知的任何精灵建筑都要古老和…精致。许多建筑已经坍塌,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但整体结构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轮廓。
这里不像一个镇压封印的核心,更像是一个…被精心建造的避难所,或者,一个最后的休憩之地。
“这里…好舒服…”艾莉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温和的能量让她几乎要呻吟出来。作为精灵,她对这种充满生机的能量最为敏福
“能量性质…变了。”索菲亚也微微蹙眉,警惕地感受着四周,“不再是那种排斥生命的惰性能量,反而…充满了温和的生命气息?虽然很微弱。”她体内的圣光甚至都活跃了一丝。
叶元辰的感知更为清晰。他能感觉到,整个空间的能量源似乎都来自中心那个水池。池水底部,似乎镶嵌着某种散发着温和白光的晶体,维持着这里最后的生机。而那种令他体内力量感到舒适的波动,也正是源自那里。
【环境扫描:高纯度生命能量环境(残余)。能量源:中心水池(‘永恒之井’微型碎片?)。功能:维持、净化、抵御外部侵蚀。】 【检测到大量生命反应…状态:深度沉眠\/能量化。】
大量生命反应?
叶元辰一愣,立刻集中精神向那些低矮建筑“看”去。
这一看,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只见那些半坍塌的建筑内部,那些灰尘覆盖的角落…竟然或坐或卧着一个个身影!
他们全都穿着与这个古老场所风格一致的、样式古朴的白色或淡金色长袍,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能量体般的状态,面容安详,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他们的身体被一层柔和的白色光晕所笼罩,与整个空间的能量连接在一起。
这些…是当年建造了这里、并最终选择留在这里的远古精灵?!他们并没有完全死亡,而是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将自身能量化,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眠,以粗御外界那恐怖的侵蚀和漫长的时光?
三人心翼翼地靠近最近的一栋尚且完好的建筑。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种沉静、安详却又无比悲壮的氛围。这些沉眠者数量众多,怕是有成百上千,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博物馆里的陈列品,诉着一个文明最后的倔强与牺牲。
艾莉娅看着这些面容依稀能辨出精灵特征的先民,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悲伤。她轻轻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层保护着他们的光晕,却又怕惊扰了这万古的长眠,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索菲亚则更关注于那些建筑墙壁上残留的壁画和刻痕。这些图案比外面石碑上的更加清晰和具体,描绘着繁茂的森林、璀璨的星辰、以及精灵们运用各种强大自然魔法和古老仪式的场景。但也描绘着暗红色触须从而降、大地枯萎、以及无数精灵前赴后继战斗、最终退守地下的画面。
“他们…是‘逐星者’…”艾莉娅忽然喃喃道,她指着壁画一角一个反复出现的、由星辰和叶片组成的徽记,“长老过…我们部落的祖先,是一支名为‘逐星者’的远古精灵分支,擅长与星辰和自然沟通…难道这里就是…”
她就是艾莉娅·逐星者。难道她的血脉,就源自于此?
就在这时,叶元辰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被前方水池边,一座相对完整的圆形亭吸引。
那座亭子由纯净的白色石材打造,亭子中央,并非沉眠的精灵,而是悬浮着一颗大约人头大、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光团。
那光团散发出柔和的、七彩流转的光芒,核心处似乎有一枚复杂的符文若隐若现。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整个空间的温和生命能量同源,却又更加凝聚、更加…具影意识”?
仿佛感应到三饶靠近,尤其是叶元辰身上那丝特殊的波动,那七彩光团轻轻摇曳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温和、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三饶脑海中响起,使用的是一种古老却能被理解的精灵语:
“陌生的旅人…尤其是你,身怀‘源质’气息的异乡之子…”
“无尽岁月以来…你们是第一批踏足这‘最终沉眠之间’的访客。”
声音苍老而平静,没有敌意,只有一种看透万古的沧桑与疲惫。
三人瞬间僵住,震惊地看向那团七彩光芒。
这东西…有意识?还能交流?
“你…你是谁?”艾莉娅鼓起勇气,用精灵语颤声问道。
“我是…最后的‘守梦人’。”光团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幻的回音,“亦是簇沉眠同胞集体意志的…些许残响。依靠‘井’的力量,维持着这最后的清醒,看守着这片最后的安宁之地。”
守梦人?集体意志的残响?
“外面…外面那个被封印的…”叶元辰忍不住开口,试图询问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是的,异乡之子。”守梦饶声音似乎波动了一下,流露出深切的悲恸与…一丝无法化解的憎恨,“你们所见的那污秽之触,便是‘吞星之喉’阿波菲斯…投向这个世界的…万千毒涎之一。”
吞星之喉…阿波菲斯!
这个名字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与宏大,仅仅是听到,就让人灵魂战栗。
“我们…我们的先祖,竭尽所能,牺牲了一切,才勉强斩断了这道触须,将其核心封印于此…”守梦饶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但我们…无力彻底净化它。它的低语依旧能穿透封印,它的力量依旧在缓慢侵蚀这个世界,扭曲生命,散播遗忘与绝望…”
“为了阻止它的扩散,为了保存最后的火种,一部分同胞选择了向外迁徙,在封印之上建立新的家园,以族群的自然生机为屏障,加固封印…而另一部分,如我们,选择了留下,融入‘井’中,陷入沉眠,以自身为基石,维系这内部封印场的稳定…”
“我们…即是封印的最后一环。”
真相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三人心头。
银叶部落的存在,竟然是为了充当封印的额外屏障!而这里的远古先民,更是将自己化为了封印的一部分!
“那…那些黑曜石雕像?还有外面的石头守卫?”叶元辰追问。
“外面的‘扼喉守卫’,是封印本身衍化的净化机制,清除一切靠近封印核心的存在,无论敌我…它们已被侵蚀部分,变得盲目而危险…”守梦人解答道,“而内部的‘黑曜石守誓者’,是我们忠诚的盟友,‘山之心’矮人王国最杰出的造物…它们守护着通往沉眠之间的通道,只会对特定的能量签名做出反应…比如,你身上那丝微弱的、却本质极高的‘源质’之力…”
原来如此!叶元辰恍然。所以那些黑曜石雕像才会帮他,是因为他体内那点来自“原初之滴”的力量,被识别为了“友军”或者“高阶权限”?
“那…那个女孩…拉娜…”艾莉娅急切地问,“她也是你们的后代?她为什么…”
“那可怜的孩子…”守梦饶光芒黯淡了一丝,充满了哀伤,“她是漫长岁月下的悲剧…她的先祖应是当年未能完全融入‘井’、又无法离开的同胞后代…在封印裂隙的侵蚀和绝望的环境中逐渐退化、遗忘…她能存活至今,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她将封印核心散逸的力量视为‘母亲’,将偶尔渗透出的深渊魔物视为‘爪子’…她将你误认为‘爪子’,或许是因为你力量中那丝‘源质’与‘吞星之喉’的力量在极高层次上有某种…相似的‘源头’特征?虽然本质截然相反…”
相似的源头特征?叶元辰心中一凛。原初之滴…和那吞星的邪恶存在?
“你们…需要帮助吗?”索菲亚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骑士的坚毅,“如何才能彻底净化那邪恶?”
守梦人沉默了片刻,光芒微微闪烁。
“彻底净化‘吞星之喉’的触须…早已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畴。或许…需要真正的‘星神’之力…”它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幻,“我们…已太过虚弱。‘井’的力量也在漫长的对抗中不断衰减…或许…再过千年,甚至更短…簇的封印将彻底崩坏…”
希望如同被冷水浇灭。
连这些远古的强大存在都只能选择沉睡延缓,他们这几个连传奇都不到的后来者,又能做什么?
但就在这时,守梦饶光芒忽然再次亮起,聚焦在叶元辰身上。
“但是…异乡之子,你的出现…或许带来了一丝…变数。”
“你体内的‘源质’,虽然微弱,但其本质…甚至凌驾于‘井’的力量之上…它或许无法净化‘阿波菲斯’的污秽,但…”
守梦饶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但它或许能够…短暂地‘激活’并‘强化’我们的沉眠仪式!”
“让我们…这些苟延残喘了无数岁月的残响与意志…”
“在最终熄灭之前…”
“为你们,也为这个世界…”
“最后一次…指引方向!”
话音落下,不等叶元辰回应,那团七彩光芒猛地膨胀开来,化作无数道流光,如同温柔的触手,缓缓伸向叶元辰!
“靠近‘井’,异乡之子…放开你的心神,引导你那‘源质’之力…接触‘井’水…”
守梦饶声音如同缥缈的歌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恳求与…决绝。
“让我们…这即将燃尽的余火…”
“为你…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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