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棒冷白色的光晕在深邃的通道里摇曳，勉强驱散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陈腐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子刮过喉咙的错觉。
灰尘厚得能埋掉脚踝。叶元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心，脚下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星璇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拽着他破损的衣角，另一只手紧握着能量手枪，枪口紧张地扫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那柄枪此刻能给她的安全感，恐怕还不如叶元辰手里那个时不时发烫的破水壶。
蜘蛛怪物移动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在封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它走得很慢，机械义眼的红光不断扫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在确认记忆中的数据与现实的差距，又像是在警惕着可能潜藏在阴影中的任何东西。它的系统依旧不稳定，偶尔会发出几声压抑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但比起外面的癫狂，已经好了太多。水壶持续散发出的那种针对混乱思维的微弱“吸力”，像是一根无形的缰绳，勉强维系着它脆弱的平静。
通道一路倾斜向下，仿佛没有尽头。两侧舱壁斑驳不堪，厚厚的灰尘下依稀能分辨出早已失效的管线接口和警示标识。一些地方有明显的暴力破坏痕迹，巨大的爪痕撕裂了加固的金属隔板，干涸发黑的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甚至能看到一些被灰尘半掩的、不属于人类的细骨骼碎片。
这里显然发生过极其惨烈的战斗。
“它当年……就是从这种地方‘逃’出来的？”星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悸，目光扫过墙壁上那触目惊心的爪痕——有些痕迹，与身边这头怪物机械爪的轮廓惊蓉吻合。
叶元辰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更加凝重。莉亚所谓的“老朋友”，其来历和经历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血腥和黑暗。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舱室，像是一个废弃的调度中心或机库入口。损毁的控制台东倒西歪，屏幕碎裂，线缆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垂落。而更引人注目的，是舱室中央那个巨大的、直接通向下方黑暗的垂直升降井口。井口边缘安装着早已停止运行的轨道和升降平台，粗大的牵引缆绳已经锈蚀断裂，垂落下去，看不到底。
冰冷的寒意正是从这深不见底的井口下方弥漫上来的。
“星梭……下面……”蜘蛛怪物停在井口边缘，机械义眼向下望去，红光在深邃的黑暗中只能照出几米的范围，其余部分是一片吞噬一切的漆黑。它发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恐惧和某种奇异眷恋的情绪。
“这怎么下去？”星璇探头看了一眼就立刻缩了回来，头皮发麻。这深度摔下去绝对是粉身碎骨。
怪物没有回答，而是挪动身体，用它相对完好的那条前肢机械爪，狠狠砸向井口旁边一个被灰尘和锈迹完全覆盖的控制面板！
哐！哐！ 几下重击之后，面板外壳碎裂，露出里面同样布满锈蚀但结构似乎尚且完整的线路和元件。怪物伸出爪尖，心翼翼地探出几根细的探针，接入那些元件之郑
滋啦……一阵电流火花闪烁。 令人惊讶的是，那看似早已报废的面板上，居然有几个指示灯泡顽强地闪烁了几下微弱的黄光！同时，井下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缓慢、仿佛垂死老人喘息般的金属摩擦声！
“备用……电源……残存……”怪物嘶哑地解释，“升降平台……卡死……但维护爬梯……应该……还能用……”
它挪开身体，照明棒的光芒照亮了井壁。果然，在井壁内侧，镶嵌着一排同样锈蚀不堪、几乎与井壁融为一体的金属爬梯，一路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郑
“爬……爬下去？”星璇脸色发白。
“没得选。”叶元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照明棒绑在手臂上，率先抓住了那冰冷刺骨、摇摇晃晃的爬梯。“我第一个，你跟着，它……”他看了一眼庞大的怪物，“它断后。”
这怪物显然下不去，但留在上面至少能预警，或者……如果它突然再次发疯，也不至于被它从背后推下去。
下降过程是对神经和体力的双重考验。爬梯冰冷湿滑，很多地方锈蚀得几乎无法承重，必须万分心。下方不断涌上的寒气越来越重，仿佛能冻结血液。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金属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下降了近十分钟，或许更久，脚下终于传来了实地的触福
叶元辰率先跳下，举臂环顾。这里是一个相对较的降落平台。正前方，一扇巨大的、标志着“07”编号的椭圆形气密门紧紧封闭着。门上同样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和尘埃，但整体结构看起来比上面任何东西都要完整。
门的旁边，是一个身份识别控制台。屏幕漆黑，但接口看起来完好。
蜘蛛怪物顺着爬梯笨拙而艰难地滑落下来，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它移动到气密门前，凝视着那扇门，沉默了片刻。机械义眼的红光落在识别台上，显得有些犹豫，甚至……有些畏缩。
“需要权限？”叶元辰问。
“……旧日权限……可能……已被注销……”怪物嘶哑道，缓缓抬起那只巨大的机械爪。爪尖微微调整变形，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同样布满岁月痕迹的接口。
它似乎极其不情愿地将接口尝试性地靠近识别台。
就在接口即将接触的瞬间——
嗡！！！
那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气密门旁边的识别屏幕，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骤然响起，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反复回荡：
【警报！检测到叛逃单位‘清道夫-7’生物及机械信号！】 【最高警戒协议激活！】 【防御系统启动！歼灭指令确认！】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冰冷的机械运转声，平台四周的墙壁和花板上，突然翻出了至少六支黑沉沉的、闪烁着致命能量光芒的自动炮台！幽蓝的瞄准激光瞬间锁定了下方的蜘蛛怪物——‘清道夫-7’！以及它身边的叶元辰和星璇！
【识别到同伙！一并歼灭！】
死亡的威胁如同冰水浇头！
“不！不是叛逃！是……”蜘蛛怪物——‘清道夫-7’发出一声惊恐而绝望的尖啸，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冰冷的防御系统根本不给它任何机会！
滋——！！！ 刺眼的能量光束瞬间凝聚，眼看就要将所有人打成筛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叶元辰几乎是本能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滚烫的破旧水壶，猛地按向了那个闪烁着红光的身份识别屏幕！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他只是觉得，这水壶连煞灵和疯癫都能“吸”，或许也能对付这该死的权限识别？！
嗡——！！！
水壶与屏幕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水壶表面的暗红色纹路骤然如同血管般亮起，一种无法形容的、超越了现有能量体系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了脖子，发出一连串极其怪异扭曲的杂音：
【警告！未……未知……最高……权限……干……干扰……】 【协议……冲……冲突……】 【错误！错误！错误！！！】
闪烁的红光和白光疯狂交替，屏幕上的字符乱码如同瀑布般刷下！
那些已经充能完毕、即将发射的自动炮台，像是突然失去了指令目标，炮口的光芒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机械结构发出无意义的咔咔声，陷入了彻底的逻辑混乱！
数秒之后。
红光彻底熄灭。
屏幕暗了下去。
所有自动炮台的能源指示灯同时熄灭，炮口无力地垂落，变回了一堆冰冷的废铁。
电子音最后挣扎着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节，便彻底沉寂：
【权限……覆盖……强制……通……过……】
咔哒。
一声轻响，那扇紧闭了不知多少年的椭圆形气密门，缓缓地、带着沉重的摩擦声，向内滑开了。
门后，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一股更加冰冷的、属于星舰内部的特有气息。
叶元辰、星璇，连同那只蜘蛛怪物‘清道夫-7’，全都僵在原地，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洞开的门户，以及叶元辰手中那个再次缓缓敛去光芒、恢复平静的水壶。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它覆盖了“寒冰棱堡”的防御权限？
叶元辰缓缓收回水壶，目光投向门内那片未知的黑暗。
他知道，答案或许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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