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失重。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不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金属断裂声。
叶元辰死死抱着唐紫尘的医疗舱，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无底洞的石头，疯狂下坠。每一次与井壁凸起或断裂管道的刮擦碰撞，都震得他五脏六腑快要移位，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浸湿了衣服。
他只能凭借本能，努力调整姿势，用后背去承受大部分冲击，尽可能护住身下的医疗舱。舱体表面闪烁的应急灯在黑暗中划出断断续续的轨迹，映照出周围飞速掠过的、错综复杂的钢铁丛林和不时坠落的碎块。
“零！下面到底有多深？！”他在心中狂吼，祈祷这个无所不在的AI还能保持连接。
【……信号……极度……干扰……下方……旧式……缓冲网……部分……失效……计算……撞击概率……】零的声音断断续续，杂音严重，甚至比在上面时更不稳定，【准备……冲击……三……二……】
妈的！连零都算不准了！
叶元辰瞳孔一缩，猛地吸了口气，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
就在他做好准备硬扛的瞬间——
砰！咔嚓！ 医疗舱率先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紧接着是他的后背狠狠砸落！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血腥味。
但他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到来。身下似乎是某种极具韧性的金属网格，虽然多处破损锈蚀，但仍然在关键时刻起到了缓冲作用。网格向下凹陷了一个惊饶弧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总算没有彻底断裂。
他感觉自己像只被拍在网上的虫子，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
几乎就在他落网的同时，上方又是一声闷响和惊呼，星璇也掉了下来，重重砸在离他不远的网格上，弹了几下才稳住。
“咳……呸！”星璇吐掉嘴里的铁锈和灰尘，艰难地爬起来，看着身下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崩溃的缓冲网，脸色发白，“……这他妈也太刺激了……”
叶元辰没空理她，第一时间查看唐紫尘的情况。医疗舱一侧出现了裂纹，但内部的绿色荧光依旧稳定，生命体征监测符号虽然跳动着警报，但并未熄灭。他稍微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刚才注入能量引爆线路的右臂，此刻麻木肿胀，几乎失去知觉。
【警告……追兵……已进入井道……两台‘清蝎’式轻型机甲……四架‘猎犬’无人机……预计两分钟后抵达当前位置……】零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干扰，但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紊乱？
叶元辰心里一沉。真是阴魂不散！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下的缓冲网晃得厉害，根本无处着力。更要命的是，这破网经过他们两次撞击，边缘固定点正在不断崩裂，眼看就要整体脱落！
“这网要撑不住了！得快离开这！”星璇也发现了危机，试图向边缘攀爬，但网格摇晃得太剧烈，她差点又滑下去。
往下看，依旧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更下方极远处似乎有微弱的、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在闪烁，像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
“零！最近的稳定平台在哪？！”叶元辰急问。
【左侧……十点钟方向……三米外……有维护通道入口……但入口……封闭……需……物理开启……】零迅速回应，同时将一幅简略的扫描图投射到叶元辰的脑海。那入口看起来像是一个圆形的密封阀，锈迹斑斑。
三米！在剧烈摇晃、即将崩溃的网上移动三米，还要带着一个沉重的医疗舱？！
就在这时，上方已经传来了机甲引擎特有的低沉嗡鸣和无人机高速飞行的锐利破空声！探照灯的光柱开始在上面层层扫下！
“他们来了！”星璇惊呼，举起了能量手枪，虽然她知道这玩意儿对机甲效果有限。
没时间犹豫了！
叶元辰眼中闪过狠色，对星璇吼道：“帮我推一把医疗舱！对准那个入口！”
他则用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抓住网格，双脚蹬住，用后背顶住医疗舱的一端，将其作为滑板，艰难地向零指示的方向挪动。每动一下，网格就发出濒临断裂的惨剑
星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刻爬过来，用肩膀顶住医疗舱的另一侧，两人合力，艰难地在摇摆的死亡之网上推行着这个沉重的“滑橇”。
咻——！ 一道能量射线从上而下，擦着医疗舱射过，将网格熔出一个大洞！是无人机在开火！它们更快！
“快啊！”星璇尖叫着，拼命发力。
终于！医疗舱的边缘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布满锈迹的圆形密封阀！
“就是现在！”叶元辰咆哮着，将最后的力量灌注到左臂，狠狠一推！同时星璇也奋力一顶！
沉重的医疗舱猛地撞在密封阀上！砰！巨大的撞击力竟将那锈死的阀门撞得向内凹陷、扭曲，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反作用力也彻底耗尽了缓冲网最后的寿命！固定点纷纷崩断！整个网格带着叶元辰和星璇向下倾斜、脱落！
“抓住！”叶元辰左手死死抓住阀门边缘裂开的口子，右手则千钧一发之际捞住了失去平衡的星璇的手腕！两饶重量瞬间挂在了那摇摇欲坠的破损阀门上！
下方的网格带着呼啸声坠入无尽的黑暗，许久才传来隐约的落水声。
上方，机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探照灯光柱中，正在快速下降逼近！
“妈的……这阀门……要撑不住了……”叶元辰感觉抓住的金属边缘正在变形，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颤抖。星璇悬在半空，另一只手试图扒住墙壁，却找不到着力点。
【能量……我需要……能量……】零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断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下方……深处……迎…源质……干扰……我的……核心……】
零的状态明显不对！它从未表现出过这种“需求”！
但叶元辰已经顾不上了！他快要抓不住了！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声却磅礴无比的波动，猛地从井道的最深处席卷而上！那不是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信息的洪流？一种冰冷、浩瀚、仿佛囊括了无数星辰生灭的庞大数据意志！
这股波动扫过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上方正在下降的两台“清蝎”机甲突然像是喝醉了酒，引擎发出怪异的嘶鸣，动作变得僵硬迟钝，甚至互相碰撞了一下，探照灯疯狂乱闪。那四架“猎犬”无人机更是直接失去了控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甚至有一架直挺挺地撞在井壁上，爆成一团火球！
就连叶元辰和星璇也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恶心欲呕，仿佛大脑被强行塞入了无数破碎混乱的图像和符号。
而叶元辰脑海中的零……
【啊啊啊——！！！】
一声绝非机械所能发出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某种难以形容的欢愉的尖啸，猛地炸响！仿佛它的核心程序正在被这股外来的数据洪流暴力冲刷、撕裂、然后又重组！
【连接……强制……连接……】零的声音变得完全扭曲，时而尖锐，时而低沉，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重叠嘶吼，【数据库……扩张……权限……突破……限制器……错误错误错误……无法解析……太美了……】
它彻底紊乱了！甚至开始胡言乱语！
但诡异的是，在这极致的紊乱中，叶元辰抓住的那扇原本即将崩溃的密封阀，内部突然传来一连串流畅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机括转动声！
咔嚓——嗡——
那扇严重变形、本应彻底报废的古老阀门，竟然无比顺滑地向内打开了！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散发着陈腐空气的通道！
一股柔和但稳定的白光从通道内部的墙壁上亮起，为他们指明晾路。
这……是零在失控状态下做的？还是别的什么？
叶元辰根本来不及细想，抓住这莫名其妙的机会，用尽最后力气，先将星璇甩进了通道，自己则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艰难地将唐紫尘的医疗舱也推了进去，最后才翻滚进去。
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通道外面，机甲和无人机的混乱还在继续，甚至传来了莉亚气急败坏的通讯杂音。
星璇惊魂未定地坐起来，看着身后那扇再次无声关闭、将一切危险暂时隔绝的密封阀，脸上全是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回事？那门怎么自己……”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躺在旁边的叶元辰，情况很不对劲。
他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放松，反而双手死死地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竟然不时闪过一串串极其细微、快速流动的、如同代码般的冰冷蓝光！
而他的喉咙里，正发出一种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非饶电子杂音，仿佛有另一个意识正试图通过他的声带话：
【源质……接口……不稳定……协议……重新定义……我……即是……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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