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跃迁的流光在舷窗外拉成绵长的彩带,又骤然收敛。星梭从亚空间弹出,眼前景象让即便见多识广的团队也为之一怔。
寂静坟场。
名不虚传。
这里没有通常星域的璀璨星辰,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破碎星体、扭曲金属和凝固能量构成的巨大“坟茔”。残破的星舟如同巨兽的骨架,相互堆叠、穿刺,形成诡异嶙峋的山脉。大片大片的暗物质尘埃像裹尸布般缓缓飘荡,吞噬着一切光线。更诡异的是那些空间裂缝——它们不是黑色的,而是呈现出病态的紫绿色荧光,像伤口般张合,偶尔喷吐出几块不知来自何时的碎片。
绝对的死寂中,却充斥着狂暴的空间乱流和能量辐射。星梭的护盾刚出现就剧烈波动起来。
“环境恶劣程度超出预期。”瑶光迅速调整护盾频率以适应多重能量冲击,“常规探测手段效果衰减87%,建议启用古书星图指引,并启动全频段被动监测,任何主动扫描都可能惊动潜在威胁。”
康哥点头,取出古书。书页上,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光点已在寂静坟场边缘,而下一个光点,在坟场深处约三分之一的位置,正幽幽闪烁。
“目标方向确认。但直线路径上有三处大型空间塌陷区和一片‘能量静默带’——那里连辐射都会被吞噬。”瑶光规划出迂回路线,“预计航行时间,标准时七十二时。”
“慢慢走,心点。”康哥沉声道,“督造院如果在这里有部署,他们比我们更熟悉环境。”
星梭如同潜入深海的鱼,开始在巨大的残骸间谨慎穿校李酒趴在舷窗边,看着外面那些动辄数公里长的星舟残骸,咋舌道:“这些大家伙当年肯定威风得很,现在却像垃圾一样堆在这里……修仙文明打仗都这么夸张吗?”
“八级文明的冲突,涉及规则层面。”瑶光调出一些模糊的历史数据碎片,“寂静坟场形成于约十二万标准年前,北界内部一次理念分歧导致的‘法则战争’。交战双方动用了大量概念武器和维度打击,导致这片区域空间结构永久性损伤,常规物理法则紊乱,成为禁区。”
阿石忽然指着前方一处残骸:“那里,有新的痕迹。”
众人看去,只见一艘半埋在尘埃中的巡洋舰级残骸侧面,有明显的能量切割痕迹——切口平整光滑,边缘还有细微的规则侵蚀效应,显然是近期留下的,而且使用的是高端装备。
“督造院的制式‘规则切割器’痕迹。”墨羽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她刚刚潜出星梭快速侦察了那片区域,“残骸内部有临时驻扎过的痕迹,不超过五个标准日。人数估计在十五至二十人,装备精良,已经离开,方向……与我们目标方向有交叉。”
果然已经有人在了。
“保持最高警戒,继续前进。”康哥眼神微凝。
航行在压抑与警惕中进校沿途他们又发现了几处督造院活动的痕迹,有些是营地,有些是战斗残留——后者尤其令人不安,因为战斗痕迹显示,督造院部队在这里并非没有对手。某些残骸上留下了巨大爪痕、酸性腐蚀和诡异的灵魂抽取印记,那绝非北界常见种族或科技手段。
“坟场里……还有别的东西活着?”云璃抱着星曜,家伙似乎有些不安,对着某个方向低低嘶鸣。
“资料库记载,极端法则紊乱环境中可能催生出‘概念畸变体’或‘法则寄生兽’。”瑶光提醒,“它们往往拥有诡异难防的能力。”
随着深入,环境越发诡异。他们穿过一片“时间凝滞区”,星梭外的一切都如同定格画面,只有他们自己在移动;又绕过一个“镜像迷宫”,无数残骸的倒影重叠折射,差点让他们迷失方向。有一次,星梭突然被拉入一个短暂循环——同样一片残骸区,他们连续经过了三次,直到康哥用归藏界域的力量强邪记录”并“否定”了那段循环规则,才挣脱出来。
“这鬼地方,规则都是乱的。”李酒揉着太阳穴,长时间应对各种异常让她精神疲惫。
康哥却若有所思。归藏界域在进入坟场后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尤其是那簇苍白薪火,对周围紊乱的法则似乎有着奇特的“梳理”和“理解”倾向。他尝试主动引导界域之力去感知,发现虽然无法直接平复大范围的规则混乱,却能在范围内建立短暂的“秩序孤岛”,并隐约捕捉到那些混乱规则背后……似乎有某种深层的、破损的“韵律”。
第三,他们接近了古书星图标示的第一个光点区域。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暗金色金属块,约有行星大,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某个更庞大造物上撕裂下来的。金属块周围,漂浮着大量细碎的晶体尘埃,如同星环。
古书上的光点明亮地闪烁着。
“目标确认。检测到微弱但稳定的规则共鸣,与古书及苍白薪火频率部分匹配。”瑶光报告,“金属块内部有复杂结构,疑似人工造物。未检测到明显生命信号,但……有能量残留波动,模式复杂。”
星梭在距离金属块数公里外的一块大型残骸后隐蔽停下。这个距离,在坟场的能见度下已经算是“贴脸”了。
“我潜行过去看看。”墨羽主动请缨。
康哥却摇头,他盯着那暗金色金属块,归藏界域中的薪火跳动得越发明显:“不,这次……可能需要正面接触。古书在发烫,薪火在共鸣……这地方,像是‘考场’。”
“考场?”李酒疑惑。
“归藏之路的考验。”康哥看向队友,“你们留守星梭,瑶光保持随时跃迁准备。我一个人先过去。”
“老大,这太冒险了!”李酒反对。
“正因危险,才不能全陷进去。”康哥语气坚定,“如果情况不对,你们立刻撤离,我有薪火和界域,脱身把握更大。”
云璃轻抚星曜,星曜蹭了蹭她的手,然后跳到康哥肩头,眼神坚定,意思很明显——它要跟着。
康哥笑了笑,没拒绝。星曜与薪火的特殊联系,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离开星梭,没有飞行,而是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向那暗金色金属块。归藏界域的力量自然流转周身,形成一个微的、稳定的领域,将周围紊乱的能量和规则乱流排斥在外。
越靠近,那种“共鸣”感越强。当康哥踏入金属块周围晶体尘埃带时,异变突生!
那些看似无害的晶体尘埃突然活了过来,如同亿万萤火虫,朝着康哥蜂拥而至!它们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试图渗透、解析、同化他周身的规则领域!
康哥心念一动,归藏界域力量勃发,灰色气旋在身周显化,将靠近的晶体尘埃尽数吞没。但尘埃无穷无尽,更麻烦的是,每一粒尘埃似乎都携带着一道残缺的、混乱的规则信息,被界域吞噬后,这些混乱信息开始冲击界域内部的稳定性!
“考验……平衡?”康哥若有所悟。归藏,包容万有,但不是无脑吞噬。需要“消化”,需要“梳理”,需要将混乱归于有序,而又不失去其原本的多样性与可能性。
他不再单纯防御和吞噬,而是引导苍白薪火的力量。那簇火星在界域中央大放光明,苍白色的光芒照耀着被吞噬进来的混乱规则信息。光芒所及,那些混乱信息并未被强行统一或抹杀,而是如同被安抚的野兽,逐渐“沉淀”下来,在界域混沌的背景中,化作一点点微弱的、性质各异的“规则尘埃”,虽未完全融入界域体系,却也不再冲突,成为了界域“底蕴”的一部分。
康哥前进的脚步变得缓慢而坚定。每走一步,都要承受海量混乱规则的冲击,并用归藏与薪火之力将其“平衡安置”。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但对界域的理解和掌控,却在飞速加深。界域的混沌背景中,开始出现极其微弱的“多样性”萌芽。
星曜站在他肩头,独角散发星辉,与苍白薪火光芒交织,竟帮助稳定那些被“沉淀”的规则尘埃,让它们更加安分。
不知走了多久,康哥终于穿过了晶体尘埃带,踏上了暗金色金属块的表面。
脚下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同时,一个古老、中性、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检测到‘归藏’特质持有者。】
【检测到‘薪火’传常】
【平衡试炼第一环:混乱沉淀,通过。】
【符合基础准入条件。】
【开启试炼第二环:残缺补全。】
声音落下的瞬间,康哥周围的景象变了。金属块表面浮现出无数发光的光路,这些光路大部分是断裂的、残缺的,只有少数几段完好。光路构成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复杂立体图案,哪怕只是极一部分,也蕴含着令人头晕目眩的信息量。
【此处为‘万律盘’碎片。盘记载三千基本法则及其百万衍生规则互联图谱。现缺损率99.87%。】
【试炼内容:以自身所持‘归藏’之道与‘薪火’之力,补全盘指定局部图谱(难度:基础级)。】
【成功奖励:盘碎片临时权限,相关规则感悟。】
【失败后果:意识困于图谱迷宫,直至灵魂磨损。】
康哥看着眼前残缺却依旧浩瀚的光路图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是直接对法则本源的修补!哪怕只是“基础级”的局部,也远超他当前境界的理论能力。
但他没有退缩。归藏界域中,苍白薪火安静燃烧,仿佛在鼓励。古书在怀中微微发热。
他盘膝坐下,将心神沉入界域,沉入薪火。然后,循着冥冥中的感应,伸出意识之手,触向那浩瀚光路中,与他此刻理解的“平衡”、“包容”、“沉淀”概念最为相关的几处断裂点……
星梭内,李酒等人紧张地等待着。金属块方向一片平静,只有那些晶体尘埃依旧缓缓飘荡,但康哥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瑶光姐,老大那边什么情况?”李酒忍不住问。
瑶光眼中数据流狂闪:“能量反应平稳,但规则层面波动剧烈。康哥的生命信号稳定,意识活动处于超频状态。那片区域的法则正在被……微调。我们无法干涉,只能等待。”
阿石握紧战斧,盯着监视画面。云璃祈祷般地抚摸着星曜留下的一缕银色鬃毛(星曜非要跟去时留下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众人焦虑达到顶点时——
暗金色金属块突然整体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以康哥所在位置为中心,一片大约数平方米范围的光幕,骤然完整亮起!那些原本断裂的线条被苍白色的光芒连接、补全,形成了一个微却完美自洽的闭环图案!
【基础图谱补全,完成度100%。】
【评价:优秀。归藏之意初显,薪火运用合理。】
【奖励发放:临时权限开启。规则感悟传输。】
康哥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苍白色的火光,随即隐去。他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块“万律盘”碎片建立了短暂而脆弱的联系,能模糊感知到碎片更大范围内的结构(虽然大部分仍是黑暗残缺)。同时,大量关于“平衡”、“过渡”、“缓冲”的规则感悟涌入脑海,虽然只是皮毛,却让他对归藏之道的理解深刻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归藏界域中,那些沉淀的“规则尘埃”在接收到这些感悟后,开始自发地排列组合,隐隐要形成某种更有序的底层结构!
他站起身,肩上的星曜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试炼结束。临时权限持续时长:三十标准日。】
【警告:侦测到非授权高能反应正在接近本区域。数量:七。识别:北界督造院‘坟场清扫者’特殊战术队。建议试炼者尽快脱离。】
督造院的人,果然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康哥眼神一凛,毫不犹豫,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星梭方向疾驰而回。
他刚刚离开金属块表面,七个身着全覆盖式暗灰色装甲、造型精悍、气息冰冷的修士,就从不同方向的残骸阴影中无声浮现,呈包围态势,锁定了康哥和星梭的方向。
为首者面甲上的视窗闪烁着猩红的光,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发现目标‘归藏相关体’及‘异常星兽’。执行清扫协议A-7:捕获优先,反抗则予以净化。”
战斗,一触即发。而康哥刚刚获得的“盘碎片临时权限”与规则感悟,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起到多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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