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之地有座云梦山,山下有个望仙镇。镇东头住着个叫周乐的中年汉子,人唤“周三孝子”。这名头不是白来的——周乐他娘陈氏年轻时守寡,吃斋念佛三十年,有突然对周乐:“我梦见观音大士点化,要去终南山寻个修行处,你不必寻我。”完真就背着包袱走了,那年周乐才十六。
周乐成了孤儿,却从未怨过母亲。他在镇上开了间香烛铺子,日子过得清淡。镇上人都,陈氏怕是成了仙,因为有人见过她走路脚不沾地,雨衣裳不湿。周乐听了只是笑笑,依旧每日清晨在铺子前洒扫,午后关门读书——读的都是母亲留下的几本泛黄的佛经道典。
这年清明刚过,镇里来了个游方道士,穿得破破烂烂,却在周乐铺子前驻足良久,忽然开口道:“施主眉间有青气,可是至亲在阴阳交界处徘徊?”
周乐心里一惊。母亲出走已二十年,他虽嘴上不,夜里常梦见她站在雾里招手。道士又:“若想见母,需过三关:黄仙问路,柳仙指途,蛟仙渡河。过了这三关,方能入得‘非阴非阳’之地。”完拂袖而去,留下周乐愣在当场。
当夜周乐就收拾行囊。他锁了铺门,在母亲牌位前磕了三个头,往北边去了——道士消失的方向。
第一关:黄仙问路
走了三日,进了沂蒙山地界。这日傍晚下起毛毛雨,周乐躲进一座荒废的山神庙。庙里供的不是山神,倒是个穿黄袍的老者画像,牌位上写着“黄三太爷”。
周乐生了堆火,啃着干粮,忽听供桌下有窸窣声。定睛一看,是只毛色油亮的黄鼠狼,后腿似是受了伤,正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饼。
“你也饿了吧?”周乐掰了半块饼放在地上。黄鼠狼警惕地看了他半晌,才心地叼起饼,却没吃,一瘸一拐往庙后去了。
不多时,庙门口来了个穿黄马褂的干瘦老头,拄着拐棍,进门就作揖:“多谢哥救我孙儿。”
周乐连忙还礼。老头自称姓黄,就住在后山,非要请周乐去家里坐坐。周乐推辞不过,跟着老头出了庙,七拐八绕进了一片老林子。林深处有三间青瓦房,屋里暖烘烘的,炕桌上已摆好了酒菜。
酒过三巡,黄老头眯着眼问:“哥这是要去哪儿?”
周乐如实了寻母之事。黄老头捋着稀稀疏疏的胡子:“你你娘叫陈氏?二十年前路过这儿,在我这讨过一碗水喝。那会儿她跟我,若有个叫周乐的孩子找来,就告诉他——‘佛在心头莫远求’。”
周乐眼泪刷地下来了。这正是母亲常的话!
黄老头叹气:“你娘不是凡人。她本是王母座前的玉女,因动了凡心被贬下界,需历经三世修行才能回去。这一世本该在终南山坐化,可她牵挂你,魂魄迟迟不肯归位,如今卡在阴阳交界处的‘忘川墟’。”
“忘川墟在哪儿?”
“往北走三百里,有条黑水河,河边有棵千年老柳树。柳树下有个摆渡的,他若肯渡你,就能到河对岸的忘川墟。”黄老头从怀里掏出个黄铜镜,“这个你拿着,过河时用得着。”
周乐接过镜子,还想再问,忽觉一阵头晕,再睁眼时,竟还在山神庙里,火堆将熄未熄,手里真握着面铜镜。
第二关:柳仙指途
按黄老头指的方向,周乐又走了七七夜。这日果然见到一条墨黑色的河,河面宽得望不到对岸,水声呜咽如人哭。河边真有棵五六人合抱粗的大柳树,柳丝垂到水面,树下系着条破木船。
船头坐着个青衣女子,正在梳头。那头发长得惊人,直垂到船板上,乌黑油亮。听见脚步声,女子转过头来——一张脸白得透明,眉眼极柔。
“要过河?”声音也柔得像柳絮。
周乐点头:“去忘川墟寻母。”
女子停下梳头的动作,细细打量他:“活人入忘川,有去无回。你娘叫什么?”
“陈氏,吃斋念佛三十年,二十年前离家修校”
女子眼中闪过异色:“原来是她……我见过你娘。二十年前她过河时,在我这柳枝上系了根红绳,若有个孝顺儿子找来,就让我帮帮他。”她起身,柳枝般的腰身轻摆,“上船吧。不过有句话先前头——黑水河底住着条老蛟,最爱吃活人阳气。它若掀船,你必死无疑。”
船离岸,缓缓驶向黑雾茫茫的河心。行至半途,河水突然翻涌,船底传来闷雷般的声音:“柳娘子,今日怎么带了活人来?”
柳女子冷声道:“蛟老哥,给个面子,这是陈仙姑的儿子。”
“陈仙姑?”河底声音顿了顿,“就是二十年前在我头上插了根金钗那位?哼,那钗子压得我头疼了二十年!正好,吃了她儿子补补!”
话音未落,一条水桶粗的黑色蛟尾破水而出,直拍向船!柳女子长发暴涨,化作千万条柳枝缠住蛟尾,船身却已剧烈摇晃。周乐死死抓住船帮,怀里黄铜镜突然发热。
他福至心灵,掏出铜镜对准蛟尾一照——镜面射出一道黄光,照在黑色鳞片上竟冒起青烟!河底传来痛吼:“黄老三的照妖镜?!呸,今日且饶你!”
蛟尾缩回水中,河面渐平。柳女子脸色苍白,显然耗费不少元气。她喘着气:“快到了……看见前面那片灰雾没有?那就是忘川墟。记住,进去后无论见到什么,别吃别喝,鸡叫前必须出来,否则永世困在那儿。”
船靠岸,周乐踏上灰扑颇土地。回头看,柳女子和船都已消失在雾郑
第三关:忘川墟
眼前是一片奇怪的集剩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叮当作响的铁匠铺、绸缎庄、药铺……可仔细看,那些顾客走路的姿势很怪,脚不沾地;店铺掌柜的面孔呆板,像纸扎的人。
周乐谨记柳女子的嘱咐,目不斜视往前走。街道尽头有座院,青砖灰瓦,门前种着株梅树——正是他家老宅的模样!
院门虚掩着。周乐推门进去,看见母亲坐在院中石凳上,正在缝补衣裳。模样竟和二十年前出走时一模一样,头发乌黑,面容慈祥。
“乐儿,你来了。”母亲抬头微笑,手里是周乐时候穿破的一件夹袄。
周乐扑通跪倒,泪如雨下:“娘!儿子找得您好苦!”
陈氏扶起他,眼中也有泪光:“娘知道。可娘不能回去——我这一世修行将满,若此时还阳,前功尽弃。”
“那您就一直在这儿?”
“这儿是阴阳交界处,住着许多像我这样卡在轮回里的魂魄。”陈氏拉儿子坐下,“你既能到这儿,明已过了黄、柳二仙的考验。娘告诉你实话:我本是界玉女,因私赠蟠桃给受苦凡人被贬。这一世本该无情无欲修成正果,可偏偏生了你这个好孩子……有了牵挂,就难成正果。”
周乐哽咽:“是儿子拖累娘了。”
“傻孩子,是娘自己舍不得。”陈氏抚摸儿子的头,“今日见你一面,娘的心结已了。你回去后,将我的牌位供在堂屋,每逢初一十五上炷香,三年后的今,你会梦见我驾云西去——那时我便重回界了。”
周乐还要什么,远处忽然传来隐约的鸡鸣。陈氏脸色一变:“快走!鸡叫三遍,城门就关了!”
她推着周乐往外走,塞给他一个布包:“这里面是我修行时攒下的功德珠,你拿回去,遇到危难时握在手心,可保平安。”
周乐被推出院门,回头时,院已在雾中淡去。他拼命往回跑,鸡叫第二遍时冲到河边,柳女子的船果然等在那里。
“快!”柳女子一把将他拉上船,船如箭离弦。
鸡叫第三遍时,周乐回头,见整片忘川墟如海市蜃楼般晃了晃,消失在黑水河对岸的浓雾郑
归途奇遇
回程顺利得多。黑水河的老蛟再没露面,柳女子一直将他送到南岸,临别时剪下一缕长发:“这个你留着,日后若有大病大灾,烧了冲水喝,可续命七日。”
周乐千恩万谢。走到沂蒙山时,他又去了那座山神庙,想谢过黄三太爷。庙里空无一人,供桌上却多了个油纸包,里面是三个还温乎的芝麻烧饼。
回到望仙镇已是三个月后。香烛铺子落满灰尘,邻里见他回来,都围上来问长问短。周乐只笑笑,去了趟北方,寻着母亲的踪迹了。
当夜,他在堂屋设了母亲牌位,将功德珠供在牌位前。也奇怪,自那以后,周乐的香烛铺生意莫名好了起来,不是这家要嫁女儿,就是那家要办寿,都来他这儿订香烛。更奇的是,凡在他铺子里买过香烛的人家,一年内总有那么一两件喜事:久病的突然好转,丢的东西失而复得……
镇上渐渐有了传言,周乐得了仙缘,他家的香烛沾了仙气。周乐听了只是摇头,依旧每日洒扫读书,初一十五给母亲上香。
三年后的同一夜里,周乐果然做了个梦:母亲驾着五彩祥云,身边跟着黄袍老者和青衣女子,笑着向他挥手,渐渐没入西方金光之郑
周乐醒来,泪湿枕巾,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他打开母亲留下的布包,发现除了功德珠,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是母亲的笔迹:
“乐儿,娘去了。你此生福报深厚,皆因孝心福黄三爷、柳娘子皆已修成正果,他日你若遇有缘人困于阴阳之间,当效仿二仙,助其度厄——此乃积德行善,功德无量。”
从此,周乐依旧开着香烛铺,却多了一样营生:偶尔为那些有缘人指点迷津,助他们与逝去的亲人沟通。他总,这不是什么神通,不过是孝心能通阴阳,善念可渡劫难。
望仙镇的人都,周三孝子后来活到九十九,无疾而终。出殡那日,有人看见一黄一青两道影子在送葬队伍后面跟了许久。下葬后,周乐坟前长出一株柳树,柳树下常有黄鼠狼来拜,见了人也不躲,作揖似的拜三拜,才悠悠离去。
至于那面铜镜、那缕长发、那颗功德珠,据传给了周乐的孙子,后来在战乱中失落了。但望仙镇的老人们都,这些东西不是真丢了,是化作福报,护佑这一方水土呢。
这故事传到今,已没人得清真假。只有云梦山下的老人,在教导儿孙孝道时,还会提起那个过三关、游阴寻母的周三孝子,孝心到了极致,连鬼神都要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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