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东北老林子里有个屯子，名叫靠山屯。屯子东头住着个叫马老四的，五十来岁，是个专门给人看事儿的出马仙。马老四家里供着胡三太奶，据很有些道行，四里八乡谁家有个邪乎事，都来找他。
不过这马老四有个毛病，贪财。给人看事儿，事收鸡鸭，大事收牛羊，要是迁坟看风水，那红包薄了都不校屯子里的人私下都，马老四这不是积功德，是做买卖呢。
话这年冬，雪下得比往年都大，地间白茫茫一片。腊月二十三晚上，马老四刚送走一个来问姻缘的姑娘，正准备烫壶烧酒暖暖身子，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邻村张屠户的儿子张虎，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四叔，不好了！我爹不行了，胡言乱语，力大无穷，五六个人都按不住！求您快去看看吧！”
马老四眯着眼，心里盘算这张屠户家底厚实，便道：“这大冷的，又是冲撞了哪路仙家，不好办啊...”
张虎哪能不明白，赶紧掏出个布包：“四叔，这是定金，二百块钱，事成后再奉上三百！”
马老四掂量一下，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赶紧的，前头带路。”
到了张屠户家，但见那张屠户被五花大绑在炕上，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屋里一片狼藉，像是被野猪拱过一般。
马老四摆开阵势，点上香，刚请胡三太奶附身，突然脸色一变，香炉里的三炷香齐刷刷从中折断！
“不好！”马老四心头一紧，这可不是寻常的冲撞，香断意味着来的主儿道行深，连胡三太奶都不愿插手。
正当他犹豫之际，炕上的张屠户忽然发出凄厉笑声：“马老四！你这贪财的老货，也配请仙家？今日连你一并收拾！”
话音未落，马老四只觉得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地方，像是个古老的大堂，青砖黑瓦，阴森肃穆。堂上高坐着一位黑袍老者，面容威严，两旁站着几个青衣帽的随从。
马老四心里咯噔一下，这场景他虽未见过，却听老辈人讲过——分明是阎王殿！再一看，张屠户也跪在旁边，瑟瑟发抖。
堂上黑袍老者一拍惊堂木，声如洪钟：“马老四，你自称出马仙，却借仙家之名行敛财之实，可知罪否？”
马老四强作镇定：“这位大人，我马老四看病救人，收些辛苦钱，经地义，何罪之有？”
黑袍老者冷笑：“好个牙尖嘴利的！你且看看这个！”
罢，老者袖袍一挥，空中浮现出无数光影，都是马老四这些年做下的勾当：有钱人来看事，他便灾重难解，多收钱财；穷人来看事，他便敷衍了事，有时还耽误病情。更有甚者，有几户人家因被他骗光钱财，最后家破人亡。
马老四看得冷汗直流，但仍嘴硬：“这些都是他们自愿给的，我又没强抢！”
黑袍老者怒极反笑：“好！既然你执迷不悟，本官便让你心服口服！”
转头对张屠户道：“张屠户，你平生杀生无数，可知罪？”
张屠户磕头如捣蒜：“人知罪！知罪！但人是屠户，杀猪宰羊是为谋生，从未虐杀生灵，每逢初一十五都烧香拜佛，求宽恕啊！”
黑袍老者点头：“你虽杀生，却守规矩，不虐杀，不妄杀，且心存敬畏。本官判你受三年病痛之苦，之后自有福报。”
张屠户千恩万谢，被两个青衣人带了下去。
黑袍老者又看向马老四：“你你收钱是经地义，那本官问你，若有人给你更多钱财，你可会颠倒是非，祸害无辜？”
马老四硬着头皮：“我马老四做事有底线，绝不会...”
话未完，堂外忽然传来喧哗声，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抬着个大箱子。
“大人！人是山下李家庄的李员外，特来为马师傅作保！”来人对着黑袍老者行礼。
马老四心中诧异，这李员外他认识，是方圆百里最富有的地主，但自己与他并无深交，为何前来作保？
李员外打开箱子，里面竟是白花花的银元！少也有几千块！
“大人，马师傅是好人啊！前年我家儿中邪，就是马师傅救回来的。这些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李员外着，对马老四使了个眼色。
马老四虽觉蹊跷，但见有转机，连忙顺杆爬：“是啊大人，我为乡里做了不少好事，李员外可以作证！”
黑袍老者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忽然对左右道：“取铁丸来！”
不多时，一个鬼端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个乌黑的铁秤砣，有拳头大，闪着寒光。
黑袍老者对马老四道：“你你行事有底线，不收昧心钱。那好，若你真问心无愧，便把这铁秤砣吞下。若存半分虚伪，必肠穿肚烂而亡！”
马老四看着那冷冰冰的铁秤砣，脸都绿了。这哪是铁丸，分明是铁秤砣，吞下去还有命在？
李员外忙道：“大人！何必如此？马师傅确是好人，这些银两您收下，通融通融...”
黑袍老者不理，只盯着马老四：“吞，还是不吞？”
马老四汗如雨下，双腿发软。他心知自己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亏心事，这铁秤砣吞下去，必死无疑！
“我...我...”马老四支支吾吾，就是不敢上前。
黑袍老者见状，忽然一把抓过铁秤砣，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张口便吞了下去！只见他喉头滚动，面不改色，那铁秤砣竟真被他吞入腹中！
堂上堂下一片寂静。
片刻后，黑袍老者开口道：“本官执掌阴阳，若存半分私心，必受这铁丸穿肠之痛。马老四，你自称仙家弟子，却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有何颜面狡辩？”
马老四瘫软在地，磕头认罪：“人知罪！知罪！求大人开恩啊！”
原来这李员外是黑袍老者变化的试探，那些银元也是幻术所化。马老四若真问心无愧，敢吞铁丸，自会无恙；若心中有鬼，便原形毕露。
黑袍老者正色道：“马老四，你借仙家之名行敛财之实，本应重罚。念你尚有悔过之心，现判你还阳后散尽家财，真心助人，将功补过。若再犯，定不轻饶！”
马老四只觉又是一阵旋地转，再醒来时，已躺在自家炕上，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但梦中情景历历在目，尤其是那黑袍老者吞铁秤砣的景象，让他心惊胆战。
第二，马老四变卖家产，将钱财分给那些曾被他欺骗的穷苦人家。自此之后，他看事分文不取，有求必应，医术也似乎精进不少，成了真正的有道之士。
靠山屯的老人，那晚来接马老四的，不是寻常鬼魅，而是掌管东北地府的仙官，专来惩戒那些假借仙家之名行恶之人。那铁秤砣，就是试人心的试金石。
至于那张屠户，病了一年多后果然痊愈，儿子做生意发了财，一家子过上了好日子。
这真是：仙家弟子莫贪财，举头三尺有神明。铁丸试出真心假，善恶到头报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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