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夏,广东清河村,八角楼立在村东头已有近百年。
这栋三层半的建筑由老青砖砌成,屋顶八个飞檐翘角指向空,故得名八角楼。
清末民初时,它是本地乡绅的宅邸,后来归了公社,做过仓库,也招待过干部,生产队解散后,便彻底荒废了。
村里的老人总,那楼里“不干净”,孩子们被严厉禁止靠近。
七月的一个闷热午后,十二岁的梁振生领着七八个孩子聚在村口老榕树下。蝉鸣聒噪,百无聊赖。
“生哥,咱们去八角楼看看吧?”话的是九岁的周明,他瘦的身子裹在褪色的背心里。
梁振生犹豫了,他听过太多关于那栋楼的传闻,夜里的脚步声,窗口晃动的白影,还有三楼上面那个据从来没人敢进的谷仓。
但他毕竟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不能在弟妹面前露怯。
“怕什么,大白的。”他挺了挺胸膛,“谁想去?”
一阵兴奋的低语,最后决定去的除了梁振生和周明,还有十一岁的李伟、十岁的王秀娟、八岁的赵虎,以及梁振生七岁的妹妹梁玉。
最的梁玉本来不该去,但她死死拽着哥哥的衣角,怎么也甩不掉。
一行人沿着尘土飞扬的土路走向村东,越靠近八角楼,周围的房屋越稀疏,杂草越茂盛。
下午三点的阳光本该炽烈,但不知为何,走近那片区域时,温度似乎降了几度。
八角楼终于出现在眼前。
周明第一次这么近看它,三层半的高度在村里已是少见,青砖墙面爬满深绿色的爬山虎,有些窗户的木质窗棂已经朽烂,正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其中一扇歪斜着,露出黑漆漆的内里。
“门烂了。”李伟声。
梁振生咽了口唾沫,率先走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挤作一团。
一楼的光线很暗,眼睛需要时间适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下沉式的庭院,大概是为了排水,里面积着浑浊的雨水,散发出一股霉味。
大厅很宽敞,堆满了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柴火,柴堆上覆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他们心翼翼地探索。大厅右边有一间暗房,门很矮,需要弯腰才能进去。
周明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墙壁高处有一个巴掌大的气窗透进一丝光。
村里的老人过,早年间这房间用来关押犯错的长工。
隔壁是一间卧室,奇怪的是,这间房几乎没有堆放杂物,只在中央摆了一张坍塌的木头床。
床架断裂,蚊帐破烂地垂在地上,像某种死去生物的皮囊。
“为什么这间房不放东西?”王秀娟低声问。
没人回答。
他们继续往里走,还有走廊、厨房和厕所,厨房的灶台上积着厚厚的黑灰,墙角结着白色的盐霜。
厕所是旱厕,臭味已经淡去,只剩下一种陈腐的气息。
“上二楼看看。”梁振生,声音在空旷的楼里显得格外响亮。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每一步都让龋心它会突然塌陷。
周明数着台阶,一共十七级。
二楼比一楼明亮许多,因为有回字形的走廊,光线可以从四面透进来。
栏杆上的雕花很精致,虽然漆皮剥落,仍能看出当年的气派。
孩子们沿着走廊跑了一圈,暂时忘记了恐惧,笑声在楼里回荡。
“去三楼!”赵虎兴奋地喊道。
通往三楼的楼梯在走廊尽头,也是木质的,更加狭窄陡峭。
他们一个接一个爬上去。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三楼空空如也。
没有旧家具,没有杂物,甚至连灰尘都很少。
地面是平整的水泥,墙壁刷着白灰,虽然有些斑驳,但出奇的干净。
下午的阳光从西面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明亮的光斑,空气里飘浮着细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舞动。
“好干净啊……”梁玉声。
“可能是风吹的。”梁振生,但语气里透着不确定。
一楼二楼都积着厚厚的灰,为什么偏偏三楼这么干净?
孩子们很快被这片空旷的空间吸引,玩起了捉迷藏。
虽然没什么可躲藏的地方,但他们追逐嬉戏,笑声在楼里回荡。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周明靠在一面墙上休息时,手掌无意中按到了墙面。
触感冰凉,而且异常平滑,不像一楼二楼那种粗糙的砖面。
他凑近看了看,发现墙壁上有些极细的纹路,像是用尖锐物划出来的,但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生哥,该回去了。”王秀娟望着窗外渐渐泛红的色,有些不安。
梁振生看了眼手表,下午五点半。“走吧,快黑了。”
一行人往楼梯口走去,走到二楼时,气氛明显变了。
二楼的回廊已经陷入阴影中,只有东面还残留着一点昏黄的光。
温度骤降,周明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来时觉得宽敞的走廊,此刻显得幽深莫测,每一扇门后都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快走。”梁振生催促道,声音有些发紧。
就在他们准备下到一楼时,走在最后的李伟突然停下脚步,死死盯着二楼左边走廊的深处。
“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立着一个模糊的白色轮廓。
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像是一团凝聚的雾气,又像是一件挂在空中的白衣。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似乎在微微晃动,就像在呼吸。
“啊!”
尖叫声划破寂静,孩子们本能地往楼下冲,但跑到一楼楼梯口时,最前面的赵虎猛地刹住脚步。
“楼梯被堵住了!”
不知何时,一大堆朽烂的桌椅和杂物堵住了通往大厅的楼梯,严严实实,根本过不去。
“窗户!从窗户跳!”梁振生吼道。
一楼窗户离地面不算高,外面是茂密的杂草。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爬出窗户,跳到外面松软的泥地上。
周明落地时崴了一下脚,但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远处跑。
跑到十几米外,大家才停下喘息。
清点人数时,梁振生脸色刷地白了。
“玉呢?”
所有人抬头看向八角楼。一楼那扇他们刚跳出来的窗户里,梁玉的身影正趴在窗台上,满脸泪水,吓得不敢跳。
“玉,跳啊!不高的!”梁振生在下面喊。
梁玉哭着摇头,身体往后缩。
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对着窗外,而是对着楼内。
紧接着,她转身跑离了窗口,消失在黑暗的室内。
“玉!”
梁振生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冲回八角楼。
周明和李伟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但只敢站在门口往里看。
楼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梁振生上了二楼,接着上了三楼。
然后,脚步声继续向上,去了三楼上面的半层。
那里是谷仓。
村里的老人过,谷仓是八角楼最邪门的地方。
早年间有个长工吊死在那里,后来凡是进去的人,都会遇到怪事。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明盯着黑洞洞的门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李伟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王秀娟在低声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却像几个时,楼里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
梁振生冲了出来,背上趴着梁玉。
姑娘眼神呆滞,嘴唇微微动着,右手在空中重复着一个动作,食指弯曲,伸直,再弯曲,就像在反复拉电灯开关的拉绳。
“玉!玉!”孩子们围上去呼唤。
梁玉毫无反应,依旧重复着那个诡异的动作。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但瞳孔涣散,没有焦点。
“我奶奶过,”王秀娟颤抖着,“要是被吓丢了魂,得打一巴掌才能叫回来。”
梁振生看着妹妹呆滞的脸,咬了咬牙,扬起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暮色中格外响亮,梁玉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哇”地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哥……哥哥……”
梁振生紧紧抱住她,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等其他孩子家长闻讯赶来时,已经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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