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喧嚣在四大学院长桌上翻滚流淌,如同礼堂穹顶下永不熄灭的烛火。食物的香气、交谈的嗡鸣、刀叉与瓷盘的轻碰,汇成一曲庞大而嘈杂的乐章。
斯莱特林长桌的银绿区域,维持着一贯的矜持与秩序。交谈声压得较低,举止透着经过严格教养的克制。然而,当那几张来自拉文克劳长桌的“漂流物”被几个好事者或无意或有意地传递到银绿桌布的边缘时,一种微妙的涟漪便悄然荡开。
潘西·帕金森正用银叉精细地分割着一块煎鳕鱼,眼角余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手中那张光面照片的异样反光。她停下动作,颈项像鹅般优雅又带着审视意味地转向那一边,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不高,但足够让附近几个斯莱特林听清,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惯有的、甜腻又锋利的质疑。
达芙妮没有立刻回答,她正仔细端详着照片——背景是爬满深绿藤蔓与橙红凌霄花的月洞门,纳西莎·马尔福夫人与扎比尼夫人并肩而立,唇角噙着弧度完美的微笑,那是一种在马尔福庄园或纯血晚宴上常见的优雅,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松弛。阳光穿过花叶缝隙,在她们精致的衣料上投下细碎光斑。而在她们身后半步,德拉科·马尔福和布雷斯·扎比尼的身影清晰可见。德拉科的手臂自然垂着,指尖离那湿漉漉的白墙只有寸许距离,他微微侧着脸,目光落在庭院深处某株植物上,浅金色的额发被风拂起一缕,脸上没有惯常的紧绷或讥诮,反而是一种近乎放空的平静。布雷斯则半侧着身,似乎在倾听身旁那个黑发中国少年(达芙妮依稀记得是杨柳依依的堂兄)话,眉梢微挑,表情是纯粹的、不带任何社交面具的倾听姿态。
克拉布和高尔笨拙地挪动庞大的身躯,凑到达芙妮肩膀后面,两双眼睛费力地聚焦在照片上。他们先是看到了两位夫人,敬畏地缩了缩脖子,然后目光挪到德拉科身上,又困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那个拿着个古怪竹编灯笼(照片另一张)、或者此刻神情闲适的人,是否真是他们追随的“少爷”。
“他们看起来……”达芙妮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德拉科的侧影,“……不太一样。”
潘西已经放下银叉,用餐巾极其缓慢地擦了擦嘴角。她伸长手臂,几乎是夺过了达芙妮手中的照片,以及旁边散落的另外几张。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画面——玄武湖泛舟时布雷斯手中那支含苞的荷花,古城墙下西奥多专注观察砖缝的神情,还有那张最大的、在宅院堂屋前的全家福。她的视线尤其在纳西莎夫人与扎比尼夫人优雅含笑的脸上,以及德拉科、布雷斯、西奥多手腕上那抹隐约的红色上停留。
“玩得挺开心?”她终于开口,语调拖得长长的,像浸了蜜又淬了冰,每个音节都裹着一层复杂的意味——有嘲弄,有难以置信,更深处,或许还有一丝被排除在外的尖锐不适。她的目光从照片移开,精准地投向长桌另一端。
德拉科、布雷斯和西奥多坐在一起,正低声交谈着什么。德拉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脚,布雷斯懒洋洋地靠向椅背,西奥多则安静地切割着盘中的食物。他们似乎对长桌这头的骚动浑然不觉,或者,毫不在意。
潘西捏着照片的指尖微微用力,光面纸发出轻微的折痕声。她盯着德拉科完美的侧脸线条,看着他灰蓝色眼眸中映出的礼堂烛光,又低头看看照片里那个在异国阳光下神情松弛的少年。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攥住了她。
就在这时,又一张照片被传了过来,直接滑到谅拉科手边的桌布上。是那张在夫子庙牌坊前拍的第一张合影,所有人对着镜头,笑容或灿烂或含蓄,背景是流光溢彩的东方街剩
德拉科的动作顿住了。他垂眼,目光落在照片上。照片里的他,因为闪光灯微微眯着眼,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照片开始循环活动,他调整了一下站姿,目光转向旁边正比着剪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林翊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但绝对不是一个冷笑或嗤笑。
他看了几秒钟,然后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按住了那张照片。接着,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长桌,与潘西探究的视线短暂相遇,又漠然地移开。他微微侧头,对旁边的布雷斯低声了句什么。
布雷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照片,眉梢动了动,唇角那点惯常的弧度深了些许。他伸手,将附近另外两张散落的照片也拢了过来。西奥多也停下了用餐,目光落在被收集过来的照片上,蓝色的眼眸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但看得认真。
德拉科将几张照片叠在一起,指尖在边缘整理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收起一份无关紧要的课堂笔记般的姿态,将它们塞进了自己墨绿色长袍的内侧口袋。袍面平整,看不出丝毫凸起。
布雷斯效仿,将手边另一张玄武湖游船的照片也收了起来。西奥多则默默将最后一张宅院庭院的抓拍照拿起,看了看,同样收入袍郑
他们的动作流畅而安静,没有解释,没有对视,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这只是处理几件微不足道的私人物品。
潘西一直紧紧盯着他们的动作。看到德拉科将照片收起的瞬间,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捏着剩下照片的手指更紧了,指节微微泛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更尖锐的话,但最终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带着一种被刻意压抑下去的恼意和挫败。她猛地转回头,重新拿起银叉,用力戳向盘中已经凉掉的鳕鱼,金属与瓷盘碰撞,发出一声略刺耳的轻响。
达芙妮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南瓜汁。克拉布和高尔面面相觑,茫然地挠了挠头,又埋头专注于自己盘中的食物。
斯莱特林长桌这一角短暂的波澜,很快被更大的晚宴喧嚣吞没。蜡烛的光晕摇曳,照在银绿的桌布上,也照在那些年轻而心思各异的脸上。
德拉科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垂着眼睑,长袍内侧口袋贴着胸口,那里,薄薄的照片纸片隔着衣料,传来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另一个夏日阳光的微温,与此刻礼堂的暖意混杂在一起,难以区分。
布雷斯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懒散地扫过礼堂穹顶的星空,唇角那抹弧度始终未曾消失。西奥多继续安静地用餐,深色的眼眸映着烛火,像两潭吞没了所有光线与声响的静水。
晚宴继续进校食物的热气、甜点的香气、千百饶低语汇聚成洪流,冲刷着霍格沃茨古老的石墙,也淹没了所有悄然发生、未曾言明的暗涌。那些被收藏起来的影像,如同投入深湖的石子,涟漪在湖面之下无声扩散,无人知晓最终将抵达何处,或激起怎样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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