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礼堂弥漫着燕麦粥和熏肉的香气，阳光透过高窗斜斜洒下，照亮了悬浮的尘埃。长桌旁的学生们低头用餐，餐具碰撞声稀疏作响。
金妮·韦斯莱的手指捏着勺子，指节泛白。她舀起一勺粥，又放下，目光空洞地盯着桌布织纹。
教师席上，麦格教授正与弗立维低声交谈，两人面前的食物几乎未动。斯普劳特教授捧着一杯红茶，视线落在礼堂门口。
猫头鹰从高空俯冲而下，翅膀拍打声此起彼伏。《预言家日报》落在几个学生面前，头版标题醒目：《霍格沃茨危机持续，魔法部采取必要措施》。
一个赫奇帕奇女生拆开家信，纸张在她手中微微发抖。她旁边的男生把南瓜汁杯推远了些，杯子在木质桌面上划出细微的声响。
拉文克劳长桌末端，张秋将果酱瓶推向杨柳依依。瓶底在桌面上磕出轻响。
你的脸色不太好。张秋。
杨柳依依接过果酱瓶，指尖在玻璃瓶壁上停留片刻。晨光映在她眼底，照出几分浅淡的青灰。
做了个梦。她旋开瓶盖，银勺碰触玻璃内壁，梦见在藏书楼找东西，书页总是翻不到头。
张秋捏着面包边缘，酥皮碎屑落在盘子里。我也常做梦。昨晚梦见在黑湖底走路，水草缠住脚踝。
两人沉默地涂抹果酱。阳光缓慢爬过桌布，将织金线照得发亮。
不远处，曼蒂·布洛赫用肘轻碰身旁的莉莎·杜平，示意她看教师席。洛哈特正在话，挥舞的手臂在麦格教授僵硬的侧影前划过。
他今早第几次强调自己提供的关键建议了？曼蒂压低声音。
莉莎摇头，叉子戳着盘里的煎蛋。蛋黄流淌出来，渗进土豆泥里。
猫头鹰仍在盘旋。一只灰林鸮降落在斯莱特林长桌，扔下包裹。德拉科·马尔福拆开缎带，露出墨绿包装的糖果海他没有打开，将盒子推到一旁。
布雷斯·扎比尼伸手取过盒子，指尖敲打盒盖。纳西莎阿姨寄的新糖？
西奥多·诺特抬起眼皮，目光掠过糖果盒，落向拉文克劳长桌。他面前摊着《魔法理论》，书页停在第394页，已经三没有翻动。
格兰芬多那边传来椅子刮擦地面的刺响。纳威·隆巴顿打翻了牛奶壶，白色液体在桌面上蔓延。西莫·斐尼甘跳开半步，袍角还是沾湿了。
帕瓦蒂·佩蒂尔用魔杖指着污渍，清理咒念到一半停住。她看着仍在流淌的牛奶，魔杖缓缓垂下。
赫奇帕奇长桌旁，厄尼·麦克米兰正在话。我叔叔，如果情况没有改善，他考虑让我转学去布斯巴顿。他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个学生都抬起头。
汉娜·艾博的餐刀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教师席上，斯内普放下银杯。杯底接触木质桌面，闷响被礼堂的嘈杂吞没。他的目光扫过四个学院的长桌，在几个空位上稍作停留。
麦格教授拿起餐巾擦拭嘴角。亚麻布料掠过她紧抿的唇线，没有沾到任何食物碎屑。
阳光渐渐爬上金妮·韦斯莱的手背。她盯着那片光亮，直到眼睛发酸，才慢慢蜷起手指。
猫头鹰渐渐散去，羽毛飘落在剩粥冷盘之间。没有人伸手收拾。
早餐结束后，学生们像被无形的手驱赶着，沉默地汇入流动的人群，走向各自的教室。走廊里充斥着脚步声和低语，却奇异地缺乏生气。
杨柳依依随着拉文克劳的人流移动，目光却越过攒动的人头，锁定了前方那一簇显眼的红发——韦斯莱家的孩子们。珀西正挺直腰板，试图维持秩序，弗雷德和乔治罕见地没有嬉闹，只是沉默地走着。金妮走在最后面，瘦的肩膀缩着，深红色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脚步虚浮，像个被抽走了线的人偶。
人流在楼梯口分岔。格兰芬多们向上，拉文克劳们需穿过一条挂毯后的短廊。就在金妮随着兄长们踏上旋转楼梯的瞬间，杨柳依依悄然脱离了拉文克劳的队伍，如同一条滑溜的鱼，逆着人流，无声地贴近了金妮身侧。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金妮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甚至在微微发抖。
金妮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惊恐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浅褐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慌乱。
“跟我来一下。”杨柳依依的声音不高，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她没给金妮拒绝的机会，也没引起前面珀西的注意，只是稍稍用力，便将金妮从格兰芬多的人流中带离，拐进了旁边一条堆放扫帚、鲜少人行的窄岔道。
岔道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积满灰尘的窄窗透进些许光。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材和尘土的味道。
金妮被拉进来后，立刻挣脱了她的手，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墙，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点支撑。她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捏得发白，低着头，不敢看杨柳依依，呼吸急促而浅短。
杨柳依依没有逼近，只是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挡住了唯一的出口。她没有立刻话，目光平静地落在金妮剧烈颤抖的眼睫上，像是在等待她自己平复，又像是在无声地施压。
沉默在狭的空间里蔓延，只有金妮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气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杨柳依依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没有质问，没有威胁，只是陈述。
“金妮，”她，“那本日记，在你那里，对吗？”
金妮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猛地抬头，浅褐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急剧收缩，像被强光刺赡幼兽。血色从她脸上彻底褪去，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灰尘在从高窗透入的稀薄光柱中缓慢浮动。
杨柳依依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催促。她的影子被拉长，投在斑驳的石墙上，安静地笼罩着抖得更厉害的金妮。
“……不……”金妮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干涩嘶哑，带着哭腔，“我没迎…我不知道……”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袍子前襟，布料在她指下皱成一团。
杨柳依依的视线下移，落在金妮紧握的手上。那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它对你了什么？”杨柳依依问。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像在询问气。
金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开始摇头，幅度很，但很急促，深红色的发丝扫过她汗湿的额角。
“没迎…它没迎…”她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陈旧的石板地上，留下深色的圆点，“它只是……只是听我……它理解……”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她顺着墙壁滑坐下去，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岔道里只剩下女孩压抑的哭声，在狭窄的空间里闷闷地回荡。
杨柳依依低头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金妮。片刻后，她缓缓蹲下身，从袍子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那团颤抖的红发旁边。
手帕是素白色的，叠得整齐，边缘绣着几片竹叶。
金妮的哭声停顿了一瞬。她没有抬头，但一只颤抖的手从膝盖间伸出，飞快地抓走了那块手帕，紧紧攥在手心。
“它会找到你的。”金妮的声音从膝盖间传来，闷哑，带着绝望的寒意，“如果你知道了……它一定会找到你……”
杨柳依依没有话。她站起身，阴影再次笼罩住金妮。
高窗外的光移动了少许，照亮了她沉静的侧脸，和那双映不出太多情绪的黑眸。
她转身，脚步声在空旷的岔道里清晰响起，一步步走向来时的方向，没有回头。
身后，金妮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那块素白的手帕，在她紧握的拳心里，皱成了一团。
傍晚的光沉入城堡高窗，最后一抹橘红被青灰色吞没。礼堂穹顶的魔法空染上墨蓝，初现的星辰黯淡无光。长桌上陆续摆出晚餐，烤鸡和炖材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却勾不起太多食欲。学生们低声交谈，声音像是蒙着一层纱。
教师席上，教授们正襟危坐。麦格教授面前的金盘几乎未动。斯内普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学院长桌，如同巡视领地的猛禽。弗立维教授正与斯普劳特教授低声交换着什么。
格兰芬多长桌，珀西·韦斯莱正对双胞胎兄弟皱眉，似乎在指责他们坐姿不端。弗雷德和乔治罕见地没有回嘴，只是沉默地戳着盘中的豌豆。罗恩啃着一只鸡腿，目光不时瞟向拉文克劳长桌的方向。哈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南瓜汁杯在他手中缓缓转动。
就在这时，费尔奇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礼堂。
他平时佝偻的身体此刻绷得像一张弓，脸色是骇饶死灰，嘴唇哆嗦着，连滚带爬地冲向教师席，甚至绊倒了一个空着的凳子。刺耳的摩擦声让半个礼堂安静下来。
“教……教授！麦格教授！”他的声音尖利得变流，手指胡乱地指向门外，“墙……墙上！用血写的字……她的书包掉在旁边！在二楼那条走廊！韦斯莱家的那个女孩被掳进了密室！”
礼堂陷入刹那的死寂。
珀西·韦斯莱手中的银叉“当啷”一声落在金盘上，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中异常刺耳。他猛地站起，椅子腿在石地上刮出长音。
弗雷德和乔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呈现出同样的空白。罗恩张着嘴，鸡腿从指间滑落，油渍在袍子上晕开。
哈利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握着杯子的指节捏得发白。
拉文克劳长桌，张秋手中的勺子掉进汤碗，溅起的汤汁落在桌布上。她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教师席。
斯莱特林那边，德拉科·马尔福正要切牛排的餐刀停在半空。布雷斯·扎比尼微微挑眉。西奥多·诺特翻书的动作顿住。
赫奇帕奇长桌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
麦格教授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桌沿。斯内普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弗立维教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费尔奇还在喘着粗气，眼珠凸出，手指仍指着门外。
寂静持续了三秒。
然后，珀西第一个冲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礼堂里回响。弗雷德和乔治像被惊醒般同时起身，撞开了身后的长凳。
罗恩茫然地看向哈利，嘴唇颤抖。
麦格教授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级长……立刻带所有学生返回公共休息室……马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抽在每个人身上。
学生们开始机械地起身，椅子摩擦声此起彼伏。没有人话。脚步声杂乱地汇向门口，像退潮般迅速。
哈利站在原地，看着教师们匆匆离席，长袍翻飞。他看着珀西消失的门口，看着弗雷德和乔治苍白的脸，看着罗恩眼中涌上的泪水。
穹顶的星星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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