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探班之前，张既白先回了一趟平京电影学院办理相关手续。虽然理论上大三课程可以协调，但必要的请假流程还是要走。
他直接去良演系办公室，找到系主任谢斐和导师郑栋。
“哟，我们的大忙燃演终于想起回娘家看看了？”
谢斐主任一见他，就笑着打趣，语气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一个在校生，手握一部票房过亿的导演处女作，这在整个华夏电影教育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成绩，堪称平京电影学院的活招牌。
郑栋导师也推了推眼镜，眼中带着赞许：“既白，最近在忙什么？听顾含去拍赵宝钢的戏了？”
“郑老师，谢主任。”
张既白态度谦逊，“最近主要在沉淀，看看书，梳理一下思路。顾含是去拍《我的青春谁做主》了，我正准备过去探个班，陪她一段时间适应剧组生活，所以来办个请假手续。”
“探班？好啊！”
谢斐主任大手一挥，“手续都是事，我让助理帮你搞定。你现在的情况特殊，学校这边肯定会全力支持。理论要学，实践更重要！有什么需要学校协调的，尽管开口！”
郑栋导师也点点头：“既白，你现在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学校能给你的约束有限了。记住，无论走到哪里，别忘羚影学院是你的根，保持对电影的敬畏和学习的热情。”
“我明白，谢谢主任，谢谢郑老师。”
张既白真诚地道谢。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特权，是凭实实在在的成绩换来的，但母校的支持和师长的关爱，依旧是他坚实的后盾。
手续办得出奇顺利，几乎是一路绿灯。
从行政楼出来，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张既白心情舒畅，正准备给顾含发个消息告知好消息，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周杰纶】。
张既白嘴角微扬，接通羚话。
最近这两周，这位音乐王跟他联络得异常频繁，几乎隔一两就要通次电话或者长信息聊，话题始终围绕着《不能的秘密》的剧本和筹备细节。
现在他们彼此之间，也算是认识的朋友了。
“喂，杰纶？”
“既白……哎哟……”
电话那头，周杰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带着明显的犹豫和……沮丧，完全不像平时聊到音乐时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
“你……你现在方不方便讲话？”
“方便，我刚从学校出来。怎么了？听起来情绪不高？”
张既白走到路边一棵梧桐树下，放缓了脚步。
“哎……”
周杰纶长长地叹了口气，支吾了半，才像是鼓足了勇气，用他那种特有的、带着点含糊和跳跃的语调道：“既白，我……我越想越觉得……哎哟，就是……蛮怪的。
要不……要不这部《秘密》……你……你来导好不好？”
张既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杰纶，你再一遍？”
“哎哟，就是……导演……还是你来当啦！”
周杰纶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孩子气般的烦躁和不确定，“我……我就好好演我的叶湘伦这样子。我真的……哎，没有那种信心了啦。”
“怎么回事？”
张既白眉头蹙起，语气严肃起来，“剧本我们不是已经反复打磨，你也觉得oK了吗？场景、分镜我们也讨论过很多次了。临门一脚，你怎么反而想这么多？”
“不是剧本的问题喔……”
周杰纶的声音充满了自我怀疑，语调拖得更长。
“剧本很好，超屌的！就是因为太屌……我才怕……怕我拍不出来那种感觉啊！你看那些镜头，光影啊，调度啊，演员的表演啊……哎哟，越想越复杂，晚上都睡不好。
很怕……我很怕把你这么好的本子给拍坏掉，那真的……我会呕死！”
他越越激动，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脆弱。
“既白，你不一样啊！你拍过《独自等待》，你有经验，你知道怎么把文字变成画面，怎么搞定演员……你来导，肯定没问题！
我……我就负责把叶湘伦演好，再把电影配乐做到最屌，这样子行不行？算我拜托你啦，既白！”
张既白听着电话那头周杰纶带着恳求的语气，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可能正烦躁地挠着头的模样。
他心里明白了。这不是客套，而是这位在音乐领域自信爆棚的王，在完全陌生的电影导演领域，产生了严重的本领恐慌。
他太重视这部电影，太想做好，以至于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沉默了片刻，张既白没有直接拒绝，他仔细权衡着。
周杰纶的才华和这部电影的潜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因为导演经验不足而留下遗憾，甚至导致项目失败，确实可惜。
自己既然已经投入了这么多心血和资金，或许可以更深入地参与进去，确保作品能达到预期。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杰纶。”
张既白开口，语气变得沉稳而务实，“我理解你的压力和顾虑。这样吧，如果你真的觉得需要帮助，我可以挂一个联合执导的名头，在实际拍摄阶段，特别是前期，我会尽可能到场，和你一起盯现场，把握表演和镜头语言。”
“联合执导？”
周杰纶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但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对。”
张既白解释道，“电影的灵魂和最终决定权依然在你手上，你还是总导演。我更多的是作为执行层面的补充和保障，帮你把脑海中的画面和感觉，更精准地落实到胶片上。
比如演员的走位、情绪的调动、关键场景的掌控，这些我可以从旁协助。
这样既能保证电影的质量，又能让你在这个过程中积累经验，慢慢建立起导演的自信和掌控力。你觉得呢？”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消化这个提议。
随即，周杰纶的声音明显亮了起来，带着如释重负的惊喜。
“哎哟！这个可以诶！联合执导……这样子……好像……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喔！既白，你真的愿意这样帮我？”
“当然。”
张既白肯定地，“这部电影也有我的心血，我希望能看到它完美地呈现出来。不过，杰纶，你要记住，这依然是你周杰纶的电影，我只是辅助。
大部分的决定需要你来做，感觉需要你来把握。你不能完全依赖我，否则就失去了你亲自执导的意义。”
“我懂我懂！”
周杰纶连忙应道，语气恢复了活力，“就是……有你在一旁看着，我心里就比较有底啦！感觉不对的时候，你可以马上告诉我【哎哟，杰纶，这样不行啦！】……哈哈哈！好！那就这样定咯！联合执导！”
“嗯，定了。”
张既白也笑了，“具体的工作方式和时间安排，我跟志明哥那边再详细沟通。你先把心态放平，好好准备叶湘伦，还有电影的音乐。导演这块，我们一起搞定它。”
“没问题！哎哟，这下感觉超屌的！”
周杰纶的声音彻底轻松了，“谢啦，既白！够意思！那我先去练琴了哦！”
“去吧。”
挂断电话，张既白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轻轻吁了口气。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投入更多精力在《不能的秘密》上，甚至可能在电影开拍后，需要频繁往返平京和东岛。但能帮助一个朋友跨越障碍，确保一部潜在经典的成功，他觉得值得。
他收起手机，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跟顾含解释这个临时的工作计划变动。
探班之旅，看来要稍微调整一下时间了。
不过，在投入新的工作之前，他决定还是先兑现对顾含的承诺。而且，他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张既白简单收拾了一下，第二便开着丰田皇冠，根据林岳提供的地址，来到了《我的青春谁做主》在平京的拍摄地，位于南城的一个老胡同区。
那条胡同已经被剧组临时管控。
警戒线外，零星地围着一些好奇的居民和闻讯而来的粉丝、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伸长脖子向里张望。
张既白把车停在稍远的街角，压低了帽檐，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深色休闲装，混在人群里，毫不显眼。
他找了个稍微僻静又能看清场内情况的位置，安静地站着。
场内，拍摄似乎正在紧张进校
灯光、反光板、轨道车、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员……熟悉的片场氛围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焦点，不远处正在表演的顾含。
她穿着李霹雳那身标志性的、带点叛逆风格的混搭衣服，头发随意扎起，脸上带着角色特有的、有点莽撞又执拗的表情，正和对戏的演员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具体台词，但那股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劲儿，透过肢体和表情清晰地传递出来。
张既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看来，她这一个月的准备没有白费，李霹雳的灵魂，她正在一点点抓住。
“哎，往后退一退！别挤！”
一个现场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大声吆喝着，开始驱散过于靠近警戒线的人群，“都散开点，别影响拍摄！”
人群微微骚动，向后退去。
张既白也跟着人群移动，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片场中的顾含。
那工作人员走到张既白附近，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是个身材挺拔、气质不错的年轻路人，并未多想，随口道：“哥们儿，也往后退退，理解一下工作。”
张既白配合地点点头，默默又退后了一步，依旧隐没在人群中，像个最普通的旁观者。
他甚至能听到身边几个应该是粉丝的女孩在声议论：
“那个就是顾含吧？演李静的那个！”
“是她！没想到她演这种叛逆女孩也挺像的！”
“她男朋友不是那个很牛的导演张既白吗？怎么没来探班？”
“谁知道呢，大导演肯定忙啊……”
张既白听着，默然一笑，继续当一个安静的“观众”。
场内的戏似乎拍完了一条，导演喊了“卡”。
顾含立刻从角色状态中抽离，和对手演员交流了几句，然后走到监视器旁边，微微弯腰，认真地听赵宝钢讲戏。
她的侧脸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过了一会儿，拍摄间隙，杨弥、袁珊珊几人凑到顾含身边，递水、笑，气氛轻松。
顾含一边喝水，一边下意识地朝警戒线外的人群扫了一眼。
张既白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又压了压帽檐。
顾含的目光似乎在他这个方向停留了半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但很快又移开了，显然没有认出伪装过的他。
她继续和姐妹们笑着，揉了揉肩膀，似乎有些疲惫。
张既白看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投入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骄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顾含发来的短信：【白，今拍戏好累，但挺过瘾的。赵导我进步很大！你呢？在干嘛？有没有想我？】
张既白看着短信，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正低头看手机、嘴角带着一丝甜蜜笑意的女孩，心里软成一片。
他快速回复：【在想你。加油，我的大演员。】
他看到她收到短信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还带着点得意地跟旁边的杨弥晃了晃手机。
张既白收起手机，决定不再打扰她工作。
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确认她一切都好，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努力拼搏，就已经足够了。
他打算继续隐在人群中，多看一会儿她的戏。
就在他调整了下站姿，准备继续当个安静观众时，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从剧组核心区域晃悠着走了出来，似乎是想到警戒线附近透透气、抽根烟。
那人穿着随意的夹克，手里拿着个剧本，正是赵宝钢导演的御用编剧，石康。
石康一边摸出烟盒，一边随意地扫视着警戒线外的人群。
他的目光掠过张既白所在的位置，起初并未在意，但下一秒，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叼着未点燃的烟，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又带着点玩味的表情。
他三两步就跨了过来，隔着警戒线，压低声音，带着惊喜和调侃：“哎哟喂！我当是谁呢！这不我们张导吗！怎么猫在这儿跟咱们老百姓一起围观呢？”
张既白心里暗道一声失策，没想到会被这位老熟人撞见。
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刻意遮掩，稍微抬了抬帽檐，低声道：“石编，声点。我就是过来看看，没想打扰大家。”
“看看？有你这么看的吗？”
石康乐了，上下打量着张既白这身伪装，“怎么着？康熙爷下来微服私访，考察咱们剧组工作来了？还是专门来盯你家顾含的梢？”
他显然还记得张既白当初在《奋斗》剧组实习时，就和顾含关系不一般，后来《独自等待》的成功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石编，您就别取笑我了。”
张既白保持微笑，“含含第一次演这么重要的电视剧角色，我有点不放心，过来瞧瞧。看她状态不错，我就安心了。”
“得了吧你！”
石康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眯着眼笑道，“顾含那丫头灵着呢，赵导没少夸！你这尊大佛悄无声息地蹲在这儿，要是让赵导知道了，非得我怠慢不可！走走走，别在这儿杵着了，跟我进去！”
着，石康就要伸手去拉警戒线，示意张既白进来。
“别别别，石编，真不用。”
张既白连忙摆手，低声道，“我就是想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视角看看。您这一把我带进去，性质就变了，反而影响她。您就当我没来过，成吗？”
石康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吐了个烟圈，了然地点点头：“行吧，理解。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喜欢搞点这种情调，是吧？玩神秘，制造惊喜？”
他揶揄地眨眨眼。
张既白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成！”
石康也是个爽快人。
“那我就不揭穿你了。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晚上收工后别跑啊，一起吃个饭！赵导要是知道你来过都不打个照面，非得念叨我不可。正好，咱们也好久没聊了。”
张既白知道推脱不过，而且石康和赵宝钢确实算是旧识，于情于理也该打个招呼，便点头应承下来：“好，那就听石编安排。等你们收工。”
“这就对了嘛！”
石康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又回头瞅了眼里面的拍摄现场，低声道：“放心，我嘴严着呢，不告诉顾含那丫头，让你这惊喜留到晚上。你继续猫着吧，我回去了。”
完，石康冲他挤挤眼，叼着烟，晃晃悠悠地又钻回了片场核心区。
张既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想完全低调是不可能了。不过好在石康答应保密，他还能继续享受一会儿这隐身观察的乐趣。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场内的顾含，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下一条戏的准备中，对刚才这边发生的插曲一无所知。
阳光正好，秋风微拂。
张既白靠在墙边，继续做他的隐形观众，只是心里知道，今晚的惊喜，怕是瞒不住了，而且还得应付一场意料之外的饭局。
不过，只要能多看她一会儿，这些都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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