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竹仓夜话
竹仓的灯是竹骨纸糊的，昏黄的光透过纸面，在稻堆上投下细碎的竹影。周伯的烟袋锅“吧嗒”响着，火星在暗处明明灭灭，像落在谷粒里的星子。
“你太奶奶总，竹仓的夜比别处静，能听见稻子长个子的声音。”他磕了磕烟灰，竹制烟杆在掌心转了个圈，“那年头，谁家仓里有粮，谁家的灯就能亮到后半夜。她总坐在这堆稻子上，数着谷粒算来年的种子，一颗谷粒就是一个盼头。”
念雪把暖手竹筒往怀里缩了缩，竹筒上的狐狸尾巴蹭着衣襟，暖融融的。“太奶奶数谷粒的时候，会数错吗？”
“咋能不错？”周伯笑出声，烟袋锅的火星跳了跳，“数着数着就盹过去了，头歪在稻堆上，口水把谷粒都打湿了。第二醒了骂自己糊涂，又蹲在那重新数，‘差一颗，来年就少一穗’。”
林晚秋正用竹筛筛着新谷，筛子晃动的“沙沙”声混着周伯的话，像支老调子。“她筛谷时总，‘筛掉瘪的，留下圆的，日子才能瓷实’。”她拿起粒饱满的谷粒，对着灯光照，“你看这谷脐，像不像眼睛？太奶奶，好谷粒都长着眼睛，能瞅见谁家日子过得上心。”
念潮抱着竹编坐垫凑过来，坐垫上绣的竹稻穗磨得发亮。“爸太奶奶的竹筛是传下来的，竹条是曾祖爷爷用三十年的老竹做的，筛孔大都有讲究，大了漏好谷，了留瘪粒。”他把坐垫垫在念雪屁股底下，“坐这个，凉不着。”
仓外的风刮得竹枝“呜呜”响，像有人在吹竹笛。顾长风添了把竹炭进火盆，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像田埂，“你太奶奶有个竹制的‘记岁筒’，每年收完稻子，就在筒上刻道痕。”他指了指仓角的旧竹筒，筒身刻满密密麻麻的横道，“你数数，多少道痕，就有多少个丰收年。”
念雪爬过去摸那竹筒，横道深浅不一，最深的一道刻痕旁，用炭笔写着个“涝”字。“这年是不是遭灾了？”
“可不是嘛，”周伯抽了口烟，烟圈在灯光里散开，“那年雨水大，稻子泡在水里，她跪在田里捞谷穗，膝盖都泡肿了。刻这道痕时，手都抖，‘今年难，但仓里有粮，心就不慌’。”
跨时空红包群的提示音突然在竹仓里响起，像滴进静水的墨——
【沈清晏】：“刚给竹仓加了层竹绒帘，里面垫了艾草，防老鼠还驱寒。念雪的暖手筒灌了新热水，记得提醒她换哦～”附带的照片里，暖手筒上的狐狸被补绣了团雪球，“加零绒，更暖啦！”
【赵野】：“丫头用竹篾编了只谷仓鼠，挂在仓门口能‘以假乱真’，吓走真老鼠！寄了串‘竹米糖’，用新稻磨的粉做的，粘牙但甜，配茶吃正好。”
【星禾】：“晚熟竹稻的基因序列比对完了，和太奶奶日记里记的‘老竹稻’匹配度98%。留种时挑穗头朝东的，明年产量能高一成。”全息投影里，他举着稻穗对着光，“看这谷粒的光泽，是好种！”
【凌澈】：“竹仓的温度稳定在15c，湿度40%，适合储粮。通风口凌晨3点自动开，别忘把竹筛收进仓里，免得结霜。”
【石头】：“海泥块烧成的灰分好了，装在竹纸袋里，每袋半斤，撒在仓角能防谷虫。刚捡了些贝壳，磨成粉混进去，驱虫更管用！”
念雪啃着赵野寄的竹米糖，糖丝粘在嘴角，像挂了串水晶。“太奶奶是不是很爱这片竹田呀？”
“爱到骨子里喽，”周伯磕掉烟袋里的灰，“她总，人哄地皮，地皮就哄肚皮；人对稻子上心，稻子就对人实在。”他指了指仓顶的竹梁，“那梁上刻着她写的‘仓廪实，知礼节’，日子富不富，先看仓里有多少粮；人心厚不厚，先看对稻子真不真。”
林晚秋把筛好的谷粒装进竹缸，木盖“咚”一声盖严，“这些是留着做种子的，太奶奶‘种子得单独养，像伺候娃娃’，每得翻一遍，让它们晒够气。”
念潮抱着竹编坐垫打了个哈欠，“我去给仓门加道竹闩，太奶奶‘夜不闭仓，粮不安心’。”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在稻堆上晃来晃去，像只守护粮仓的兽。
风从通风口钻进来，带着竹枝的清苦，吹动了仓角的竹制风车模型——那是太奶奶做的，是“让风也尝尝稻香”。风车转着，影子在墙上画着圈，像时光在慢慢走。
念雪趴在稻堆上，谷粒硌着肚皮，像躺在满地的星星上。她数着竹记岁筒上的刻痕，忽然觉得，太奶奶的爱从来没离开过——它藏在竹筛的纹路里，躲在记岁筒的刻痕中，浸在竹米糖的甜味里，混在周伯的烟袋香里，跟着跨时空的消息，一直陪着他们，守着这满仓的暖。
周伯的烟袋锅又亮了，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他哼起支老调子，歌词模糊不清，只听得出是在唱“仓里有稻，屋里有灯，身边有人”。念雪跟着哼，竹米糖在嘴里慢慢化了，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淌，像淌进了心里的田埂，长出片的稻禾。
竹仓外的月光爬上竹梢，把竹影投进仓里，和灯光交织在一起，给满仓的稻子镀了层银。跨时空红包群的消息还在跳，像远处传来的虫鸣，细碎却热闹，把五湖四海的暖，都织进了这竹仓的夜话里。
竹仓的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把周伯的影子投在仓壁上，像幅活动的竹刻画。他烟袋锅里的烟丝快燃尽了，却还在咂摸滋味：“你太奶奶那风车，原是给你爷爷做的。那年他刚满六岁，发水痘躺了半月，好了之后总闷在屋里不话。她就砍了后院的青竹，削成细条，扎了这风车，叶片上还画着稻穗。”
念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风车，果然在竹片背面发现几笔画得歪歪扭扭的谷粒，像刚学画的孩子留下的印记。“爷爷看见风车，就肯出门了吗？”
“何止肯出门，”周伯笑出了声，烟袋杆往竹凳上磕了磕，“抱着风车在田埂上跑，风一吹，叶片转得呼呼响，他就跟着喊‘稻子长，风车转，明年粮仓堆成山’。你太奶奶站在门口看，眼泪直掉，‘孩子心里的结，得用日子的甜来解’。”
林晚秋筛完最后一筛谷，把竹筛往墙上一挂，筛底的竹丝纹路在灯光下像张网。“她总，过日子就像筛谷，看着忙乱，其实是在把杂七杂澳烦心事都筛出去，留下实打实的甜。”她拿起块竹布，擦着念雪嘴角的糖渍，“你太奶奶的竹布，都是用自家种的麻纺的，‘穿在身上，贴着心’。”
念潮加完竹闩回来，手里攥着个竹制玩意儿，看着像只谷仓。“刚在仓角找着的，太奶奶做的吧？这门还能开呢。”他把谷仓往念雪手里塞，“你看里面，还有几粒迷你谷粒。”
念雪把谷仓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竹制的门轴转得顺滑，里面的谷粒只有指甲盖大，却粒粒饱满。“太奶奶的手真巧啊。”
“巧啥，”周伯的烟袋又点上了，“她那双手，春插稻秧磨出血泡，夏割稻子划满口子，秋打谷时被稻壳扎得全是坑，冬编竹器冻得通红。可她总，‘手糙了，心才细呢’。”
火盆里的竹炭烧得正旺，映得仓里的竹器都泛着暖光。跨时空红包群的提示音又响了，是【沈清晏】发来的视频：她正往竹仓的窗台上摆腊梅，“给竹仓添点香，太奶奶腊梅配稻香，来年准丰收。”视频里的腊梅沾着细雪，黄灿灿的，像撒在绿竹上的碎金。
【赵野】紧跟着发了张照片：他女儿溪月举着自己编的风车，站在竹田边，风车叶片上画着念雪的狐狸，“溪月，要跟念雪的太奶奶‘隔空比手艺’，这风车转得可快了！”
【星禾】的消息带着数据：“监测到竹仓周围的土壤湿度适合留种，把种子埋在离竹根三尺的地方，开春发芽率能提高两成。”附带的土壤分析图上，竹根的分布像张细密的网，把土地织得牢牢的。
念雪把谷仓揣进怀里，暖手竹筒的温度透过衣襟渗进来，和心里的热乎气融在一起。她忽然想给太奶奶写封信，就用竹仓里的竹纸，蘸着用稻壳烧的炭粉，告诉她“风车还在转，谷粒还在长，我们都记得您的话”。
周伯的老调子还在哼，林晚秋开始往竹缸里装新筛的谷种，念潮在给火盆添炭，竹仓外的风带着腊梅香钻进来，风车转得更欢了。念雪趴在稻堆上，听着这些声音，像躺在太奶奶的怀里——原来所谓传承，就是让那些爱过的、做过的、过的，都像这竹仓里的稻子，年年发芽，岁岁结果，永远暖烘烘的，不会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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