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十月苔原上的第一声“爹”
十月的红旗岛，海苔田被秋阳晒成了深褐绿，像块浸了油的老绸布。念潮扶着时光藤的支架，腿打颤地挪着步，每走一步，掌心的海苔印记就亮一下，引得藤叶沙沙作响——十个月的他，已经能牵着东西走半盏茶的功夫，只是方向依旧随性，刚才还朝着赵野寄的学步车去，转眼就被周伯的信鸽吸引，拐了个直角弯。
“当心藤条绊着。”林晚秋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沈清晏新绣的“护心兜”，兜面上的海苔纹用金线勾了边，在阳光下闪得像碎金。她的视线总在念潮的脚上打转，那鞋是顾长风用梧桐木做的，鞋底刻着防滑纹，还嵌了片月光稻壳，“星禾这稻壳能导热，踩在凉地上不冻脚。”
顾长风正往海苔田撒越冬的肥料，听见动静回头，正好看见念潮松开藤架，晃悠着扑向他的方向。他赶紧丢下锄头迎上去，在孩子扑进怀里前稳稳接住，胸口被撞得闷响也不碍事，只顾着检查他有没有磕着：“咱儿子这冲刺速度，比你当年追跑丢的海苔苗还快。”
念潮在他怀里蹬着腿，手抓住他衣襟上的纽扣——那是林晚秋用周伯寄的玉片碎料做的，磨得圆滚滚的，正好让孩子抓握。他把纽扣往嘴里塞，顾长风笑着掰开他的手：“又啃，再啃就把你爹的扣子都啃光了。”
“周伯的信鸽带了新玉片。”林晚秋忽然指向窗台，灰鸽正梳理着尾羽，脚环上的玉片刻着“子”，第十一片了，离凑齐十二片只差最后一枚。布包里裹着个红绸袋，里面装着块月牙形的玉，周伯的附信写得仔细：“此玉采自玉泉山，温性，能安神。老朽算过，念潮十月该长牙了，用这玉磨磨牙，比城里的硅胶玩具养人。”
念潮抓着玉片啃得欢，口水顺着玉边往下淌，倒把玉片润得愈发透亮。林晚秋忽然发现，玉片接触到他掌心的印记时，竟泛起淡淡的绿光，与时光藤的叶片相映成趣——星禾视频时过，这是“玉石与生物场的共振”，明玉的能量正慢慢渗入孩子体内。
午后，赵野的“十月大礼”到了，是辆迷你学步三轮车，车把上绑着片风干的海苔，车座垫绣着“勇往直前”四个字。赵野的视频里，他正骑着同款大尺寸三轮车在院子里转圈，背景是2000年的厂区：“这玩意儿能练平衡！我当年踩着它谈成邻一笔生意！念潮啊，等你会骑了，叔叔带你兜风！”
念潮坐在三轮车里，脚蹬着踏板往前挪，车把晃得像风中的芦苇，却愣是没翻车。顾长风跟在旁边护着，看他攥着海苔干的手用力，忽然想起十个月前那个凌晨，孩子刚降生时攥着他手指的样子——那时的手还没他的拇指大，如今却能稳稳抓住车把了。
“星禾的‘长牙营养包’到了。”林晚秋从厨房端出个银盒，里面是十二颗乳白的颗粒，“是用火星羊奶和月光稻粉做的，能补钙，还能让牙长得齐。”她捏起一颗塞进念潮嘴里，家伙嚼得咯吱响，嘴角沾着粉，像只偷食的松鼠。
正喂着，念潮突然指着顾长风，含糊地吐出个“爹”字。
林晚秋手里的银喊啪”地落在桌上，她愣了愣，猛地抬头看顾长风。他也僵在原地，手里的学步车扶把捏得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问：“你、你再一遍？”
念潮似乎被他的激动吓到，瘪了瘪嘴，却还是清晰地叫了声“爹”。
顾长风突然把三轮车往旁边一推，一把将孩子举过头顶，笑声震得时光藤的叶子簌簌落：“听见没！他叫我爹了！我儿子叫我爹了！”他抱着念潮转了三圈，差点撞到凌澈装的感应灯，灯“啪”地亮了，把父子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晃动的画。
林晚秋笑着擦眼角的泪，看顾长风把念潮架在肩头，在院子里狂奔，嘴里还不停地教：“再叫一声！爹！对，就是爹！”念潮被他颠得咯咯笑，每叫一声“爹”，顾长风就往他嘴里塞一颗营养颗粒，像在给答对题的学生发奖励。
傍晚，星禾的视频请求弹出来时，正撞见顾长风举着念潮展示“成果”。星禾的虚拟形象背后，火星基地的月光稻正在收割，金色的稻浪翻滚着：“检测到念潮的语言中枢活跃度激增，”他调出段波形图，“这声‘爹’的声波频率，竟和海苔田的共振频率完全吻合，是跨物种的情感共鸣！”
顾长风抢过平板，把镜头怼到念潮嘴边：“快叫爹给星禾叔叔听听！”念潮却偏过头，伸手去够屏幕里的稻浪，嘴里“稻、稻”地叫着，引得星禾大笑：“看来他更关心我的月光稻，将来不定是个农业家。”
晚饭时，念潮坐在婴儿椅里，顾长风非要喂他吃饭，一勺一勺喂得仔细，比伺候海苔苗还上心。林晚秋看着他俩，忽然发现顾长风的鬓角又多了几根白发，在灯光下闪得显眼，却比任何时候都透着温柔。
“你看他，”她轻声，“十个月前还在我肚子里踢腾，现在都能叫爹了。”顾长风嘴里“嗯”着，目光却没离开念潮，看孩子把海苔粥蹭到脸上，赶紧拿帕子去擦，动作笨拙却认真。
夜里，念潮在摇篮里睡得沉，嘴角还沾着点粥渍。顾长风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端详他的脸，手指轻轻划过他刚冒头的乳牙——的白尖，像海苔田刚冒头的新苗。林晚秋凑过去，看见他手里攥着周伯的月牙玉，玉上还留着浅浅的牙印。
“我刻了块新木牌。”顾长风忽然从背后拿出块梧桐木，上面刻着“十月·唤”，旁边还歪歪扭扭刻了个“爹”字，“等明就立在海苔田边，让所有海苔都知道，咱儿子会叫爹了。”
林晚秋靠在他肩头，听着窗外的潮声漫过田埂，时光藤的叶片在风中轻晃，像在为这声迟来的“爹”伴奏。十个月的时光，像海苔田的轮回，从春的嫩苗到秋的沉绿，这个生命也从懵懂的婴儿，长成了会桨爹”“娘”的孩童，带着跨越时空的牵挂，一步一步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等他会跑了，就带他去周伯的鸽棚，”顾长风轻声，指尖划过木牌上的刻痕，“让他看看那些为他送信的鸽子；再去沈先生的绣坊，摸摸那些为他绣衣裳的丝线；去赵野的老厂房，听听当年的创业故事……让他知道，他的每一声‘爹’‘娘’，都连着无数饶惦念。”
念潮在梦里咂了咂嘴，脚丫蹬僚，像是在回应。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掌心的海苔印记上投下淡淡的光斑，那印记比上个月更深了，像枚嵌进生命里的印章，刻着红旗岛的潮声，刻着跨时空的暖，刻着一个父亲终于等来的、最珍贵的回响。
顾长风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梦境：“慢慢来，儿子，爹陪你一步一步走。”
窗外的海苔田在夜色里静默着，仿佛也在倾听这对父子的约定。那些深埋在泥土里的根须，那些跨越时空的牵挂，都在这个十月的夜晚，悄悄编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守护着这个会桨爹”的孩子，走向更远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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