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三月光景与渐深的羁绊
海雾漫过红旗岛的第三个月，念潮的摇篮旁多了个半人高的玻璃罐。罐子里养着星禾寄来的“流光藻”，会随昼夜交替变换颜色——清晨是雾白，正午转成海蓝，到了夜里，就化作念潮瞳孔的墨黑，像把他的目光封存在了玻璃里。
林晚秋抱着念潮坐在藤椅上，看顾长风给时光藤搭新的支架。三个月的时光让藤蔓爬满了半面墙，叶片上的星纹越来越清晰，能隐约看出北斗七星的轮廓。顾长风的动作比从前慢了些，袖口沾着海泥，是今早去海边挖蛤蜊时蹭上的——念潮的米汤里需要新的矿物质，周伯在信里“潮间带的蛤蜊最养人，带着海的精气”。
“慢点，别扯断了。”林晚秋轻声提醒，视线落在他微驼的背上。这三个月，他似乎清瘦了些，下颌线更分明了，唯独抱着念潮时，手臂的肌肉会绷出温柔的弧度，像是怕惊扰了怀里的珍宝。
顾长风回头笑了笑，阳光落在他眼角的细纹上，竟有种岁月沉淀的暖意：“断不了，这藤比想象中结实。”他手里的藤蔓确实韧劲十足，上个月星禾来视频时，这是用“时空纤维”改良过的品种，能承载比自身重百倍的重量，“等念潮会爬了，就能抓着藤荡秋千。”
念潮在林晚秋怀里咯咯笑着，手挥舞着，正好抓住垂下来的一段藤蔓。叶片立刻泛起淡粉色的光——这是星禾设置的“互动模式”，能随触碰者的情绪变色。此刻的粉色，代表着纯粹的喜悦。
“你看，他认得这藤。”林晚秋把孩子举高些，念潮的笑声像串银铃，撞在时光藤的叶片上，震落了几颗露珠。露珠坠落在顾长风的手背上，凉丝丝的，他却没躲开，任由那点湿意晕开，像枚透明的勋章。
三个月来，这样的瞬间成了日常。清晨，念潮会在星禾设计的“潮汐摇篮”里醒来，摇篮会模拟海滥起伏，哼着周伯用鸽哨录的安眠曲；上午，顾长风会推着婴儿车去海边，让念潮光着脚踩踩沙滩，看退潮后留下的贝壳，那些贝壳被林晚秋串成了风铃，挂在摇篮旁，风吹过时，声音里都带着海的咸鲜；午后，他们会一起看星禾发来的“基因成长报告”，报告里的曲线图显示，念潮的各项指标都远超同龄孩子，尤其是那项“海苔亲和度”，已经达到了98%——这意味着，他将来或许真的能像星禾的那样，“指挥海苔开花”。
此刻，顾长风搭完支架，走过来从林晚秋怀里接过念潮，熟练地颠吝：“该喂辅食了。”他怀里的家伙立刻伸出手，抓住他胸前的纽扣——那是沈清晏特意绣的海苔扣，用的是会随体温变色的丝线，此刻正泛着淡紫，像朵含苞的紫菜花。
厨房的锅里，米浆正冒着热气，里面掺了周伯新寄来的桂花海苔碎，香气混着窗外的海风飘进来，格外诱人。顾长风用勺舀起一点，吹凉凛到念潮嘴边，家伙张着嘴，吃得一脸满足，嘴角沾着米浆，像只偷食的海獭。
“你看他，越来越像你了。”长风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念潮的眼睛和他一样是墨色的，却比他多了层海雾般的温润，此刻正专注地盯着勺子，睫毛长长的，像两把扇子。“是像你，”他反驳道，语气却带着笑意，“这股子机灵劲儿，跟你当年第一次拆我的渔网时一模一样。”
林晚秋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眼角的笑纹里盛着阳光。三个月前，她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这个生命，而现在，看着念潮一长大，会翻身、会抓握、会对着时光藤咯咯笑，心里的那份柔软早已蔓延成海。
正喂着米汤，院门外传来信鸽的扑棱声。是周伯的第五只信鸽，脚环上的玉片刻着“午”，还挂着个巧的木海打开一看，里面是十二片薄如蝉翼的海苔，每片都印着不同的时辰，边缘还烫着金色的花纹——这是周伯特制的“时辰海苔”，“一片对应一个时辰，让念潮跟着时辰吃，养出好性子”。
念潮似乎闻到了海苔的香气，手在顾长风怀里蹬着，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讨要。顾长风笑着拿起一片“巳时”海苔，撕成细碎的末，拌进米浆里。海苔遇热后立刻化开，米浆染上淡淡的绿色，念潮吃得更欢了，脸上沾了不少，像只刚滚过草地的猫。
午后，星禾的视频请求准时发来。他身后的培养舱里，海苔细胞正随着念潮的笑声频率舞动，这次的舞姿比上次更复杂，像在跳一支欢快的圆舞曲。“看到没？情绪共振越来越强了。”星禾的脸上带着难得的兴奋，“等他再大点，不定能让整片海苔田跟着他的心情开花结果。”
屏幕里突然传来沈清晏的声音，她正拿着一件绣好的披风走进来，披风上绣满了时光藤的叶片，叶片间点缀着细的珍珠，“这是给念潮的百日礼，用海蚕丝绣的，能防水防雾，风再大也吹不透。”她把披风展开，上面的叶片竟在光线下泛起流动的光泽，“我在里面加了‘记忆丝’，能记住念潮的体温，永远是暖的。”
林晚秋接过披风，轻轻盖在念潮身上。披风的触感柔软得像云，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和念潮掌心那个随情绪变化的印记交相辉映。
傍晚时分，顾长风抱着念潮在海边散步。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稳稳地抬头，脑袋随着海滥方向转动，黑亮的眼睛里映着落日熔金的海面，像盛着两片融化的晚霞。
“你，他将来会记得这片海吗？”林晚秋轻声问，脚下的沙滩被潮水漫过，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顾长风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念潮正伸出手，想要抓住空中飞过的海鸥。“会的。”他肯定地，“就像这海记得每一次潮汐，他也会记得这里的风、这里的海苔香，记得我们给他的每一份牵挂。”
海风吹拂着时光藤的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三个月的时光，不长，却足以让一份跨越时空的羁绊，在红旗岛的海雾里，扎下更深的根。
念潮在顾长风怀里打了个哈欠，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掌心的印记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暖光。他或许还不懂什么是岁月，什么是牵挂，但这片海、这些人、这段被爱包裹的时光，早已像海苔的基因一样，悄悄融入了他的生命里，成为他未来人生中，最温暖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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