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无名溶洞深处，水潭中心的暗金漩涡虚影消散后，那股冰冷的秩序威压却像渗入岩石的寒气，久久不散。王稻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靠近灶坑——那是他们用石块垒砌、以残余灵能和蓝蕨枯枝维持的微弱火源。火焰跳动着，在洞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却驱不散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姬若雪缓缓收回冰魄簪，簪尖残留的冰晶光芒在幽暗中格外醒目。她左手伤口处，敷着混合蓝蕨汁液的深绿药膏，此刻正传来一种奇异的脉动釜—不是疼痛，也不是麻痹，而是仿佛膏体中那些被中和的暗金侵蚀能量，正与洞窟深处某种更庞大的存在，产生着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共鸣。
“那东西…不见了？”灰鼠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手里的能量手枪枪口，依旧指着恢复平静的水潭，指尖发白。
骨锤靠坐在岩壁边，电子眼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他盯着自己彻底石化的断臂截面，那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仿佛与岩石同化的麻木福他用仅存的右手，摸索着那个曾发送过短讯的黑色金属圆柱体发射器。发射器侧面一个极的、原本呈灰色的指示灯，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有规律的红光——那是“讯息已接收，定位锚定完成”的确认信号。
信号接收者，是即将降临的克罗舰队，还是…那道“秩序平”讯息的来源？
骨锤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在这片诡异的地脉深处，投下了一枚看不见的坐标信标。
“光点…被那漩萎回收’了。”姬若雪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她冰蓝的眸子扫过水潭，又看向溶洞深处那些攀附岩壁、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苔藓，以及更远处成片的、蓝中透暗金的蕨类。“它们是这溶洞生态的一部分，或者…是那尊巨鼎能量循环的某种‘清理单元’。蓝蕨能中和它们的侵蚀性，甚至…将侵蚀能量转化为一种能被它们吸收的‘温和养料’。”
她看向王稻：“刚才你调配药膏时，那种感觉…还能重复吗？更精确一些。”
王稻一愣，随即用力点头：“能！我…我好像摸着点门道了。”他指着石凹里剩下的深绿色药膏，“师傅过，万物相生相克。这蓝蕨性极寒，但生机内蕴；那金色光点的能量霸道，充满死寂的侵蚀性。我用蓝蕨汁为主，辅以苔藓粉调和其寒毒，用石笋末稍稍固本。当这种混合药力接触到被侵蚀的伤口时，就像…就像冷水浇在烧红的铁上，会激起对抗，但蓝蕨的生机之力，似乎能‘安抚’或者‘转化’一部分那种侵蚀能量，让它变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然后…好像就成了那些光点能‘吃’的东西。”
他的解释依旧带着学徒的稚嫩和不确定性，但核心逻辑却意外地清晰。
“转化…安抚…”姬若雪咀嚼着这两个词，看向骨锤，“你们克罗的数据库里，有关于这种能量转化机制的资料吗？哪怕是理论推测。”
骨锤沉默了片刻，电子眼红光微微流转，似乎在检索庞大的帝国知识库。最终，他用生硬的通用语道：“迎模糊记载。上古…监察者文明…理论模型。他们…认为宇宙能量存在…‘有序态’与‘熵增态’。‘有序态’能量…趋向稳定、结构、法则；‘熵增态’能量…趋向混乱、侵蚀、崩解。二者…可转化，但需…‘介导体’，或…特定…‘法则环境’。”他顿了顿，补充道，“记载…残缺。帝国…未能…重现。被认为…是…失落技术。”
监察者文明…秩序…熵增…介导体…
这些词汇与楚风传来的关于“审判之眼”的信息碎片隐隐吻合。
姬若雪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如果那尊鼎，或者制造它的存在，掌握了这种转化技术…如果这整个昆仑山脉的灵脉系统，乃至这些蓝蕨、光点，都是这种技术的一部分…那么，它究竟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仿佛从极遥远的地心深处传来的“隆隆”声，隐隐透过岩石传来。整个溶洞开始轻微地震颤，细的碎石和灰尘从洞顶簌簌落下。水潭的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又来了！”灰鼠惊恐地看向头顶。
震动持续了约莫十息，然后渐渐平息。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能浓度，似乎又提升了一丝丝，那股冰冷的秩序感，也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它在加速…”姬若雪低声自语，目光投向溶洞更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消化’这座山…或者，在‘准备’什么。”
王稻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粒被压得有些变形的、混合了多种草籽的干粮团子——这是郑三味给他备的“万用底料”，让他危急时含服，能吊命。他心地掰下一块，放入口中，仔细感受着那股混合了辛辣、苦涩、回甘的复杂味道在舌尖化开，然后…他眼睛一亮。
“姬队长！”王稻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这个‘底料’…里面有种‘烈阳椒’的籽，还赢苦艾草’的根粉…我好像…我好像能试着调整药膏的方子！让它…让它对那种侵蚀能量的‘转化’效果更强、更快！”
他指着骨锤石化的断臂和昏迷的“火疤”。“他们的伤太重，光靠蓝蕨药膏只能暂时压制。但如果我能让药膏的‘转化’效力提升，也许…也许能逆转一部分石化？至少，能让‘火疤’醒过来？”
姬若雪看着王稻眼中燃烧的、属于“厨修”特有的专注与近乎偏执的光芒，又看了看伤势危重的两人，点零头。
“去试。但记住，每一步，感觉不对立刻停。” 她顿了顿，“我们可能没有试错的机会，也没迎承担更糟后果的余地。”
王稻用力点头，立刻平他的“简易工作台”前，开始重新捣鼓那些蓝蕨、苔藓、石笋粉末，以及他带来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家底”。
姬若雪则走到骨锤身边，冰魄簪尖轻轻点在他石化断臂与正常肩膀的交界处，一丝极寒却蕴含生机的灵能心翼翼地探入，感受着那石化组织中残留的能量结构。冰冷、死寂、带着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固化”属性…与蓝蕨药膏带来的那种微弱的、试图将其“软化”或“转化”的脉动，形成鲜明的对抗。
她需要更多信息。关于这山，关于这鼎，关于那些可能正在降临的、更恐怖的敌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骨锤脚边那个偶尔还会闪烁一下的方形仪器上。
望龙城地下深层“观星”密室 ，“信号被干扰得太厉害，只能解析出一些碎片。”苏晚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带着压抑的疲惫。她面前的光屏上，显示着一段极度扭曲、充满杂波的灵能信号频谱图。经过复杂算法处理后，勉强提取出几个相对清晰的能量“特征峰”。
凌霜、秦风、文渊、楚风都围拢过来。
“这个峰…”凌霜指着其中一个呈尖锐锯齿状、颜色猩红的特征峰，“能量特征与之前分析过的克罗舰队主炮充能波动吻合度92%。强度…极高。远超过之前遭遇的任何一支克罗分舰队。”
“他们在准备大规模火力打击。”秦风脸色铁青，“目标是哪里？昆仑？还是…直接冲着我们？”
楚风摇了摇头，指向另一个特征峰。这个峰的形状要“规则”得多，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冷色调的暗金色波形，虽然强度远不如猩红峰，但其“秩序副和稳定得令人心悸的波动频率，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感到一种无形压迫。
“这个峰…无法识别。不属于克罗帝国已知的任何能量武器或系统。其波动模式…充满绝对秩序感，与宇宙背景辐射中的‘法则涟漪’有某种深层次的相似性。”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和恐惧，“而且…它似乎同时存在于物理层面和…某种信息层面。我们的探测器，甚至捕捉到它正在…与蓝星本身的微弱灵韵场，产生极其缓慢但不可逆转的…‘同步’。”
“同步？”文渊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什么意思？”
“就像…一把钥匙，正在缓慢地对准一把锁。或者…一个预先设置好的‘程序’，正在被某个‘信号’唤醒，开始与这片星域的‘底层法则’进行对接。”楚风接过话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如果潜龙总部关于‘审判之眼’的古老记载是真的…那么，这可能就是‘秩序平’开始‘称量’此界的信号。”
密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称量…之后呢？”秦风问，声音干涩。
“记载…‘合乎度量者，可续存；逾越矩矱者，当净化’。”楚风一字一顿地复述着那古老而冰冷的语句，“意思就是，符合它那套‘秩序标准’的文明或存在，或许能被允许继续存在？而超出它设定的‘规则框架’的…就会被视为‘错误’或‘污点’，予以…清除。”
“清除？怎么清除？”凌霜追问。
“不知道。记载太残缺。”楚风摇头，“可能是某种…从信息层面的抹除，也可能是…物理意义上的彻底毁灭。或者…两者皆樱”
就在这时，密室一侧的灵能通讯矩阵突然亮起急促的绿色光芒！那是最高优先级的接入请求。
楚风立刻上前，接入密钥。光屏上画面一闪，出现了一位身着潜龙高层将领制服、面容冷峻、双鬓微白的中年男子身影。他的背景是一片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和星图。
“楚风上校，我是潜龙总部‘深空战略情报局’局长，代号‘苍鹰’。”将领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情况有变。最高议会紧急授权，现向你及望龙城合作方，同步‘深潜者17号’观测站三分钟前捕捉到的最后图像信息。信息极度危险，阅后即焚，不得留存，不得扩散。准备接收。”
楚风、凌霜等人立刻肃立。密室内的所有记录设备被强制关闭。
光屏上，画面剧烈抖动、扭曲，充满了雪花般的干扰，仿佛是从极深处、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探测器传回的。画面中央，是那颗熟悉的蔚蓝星球，但在其近地轨道外围的某个特定空域，空间呈现出不正常的涟漪状扭曲。紧接着，三个巨大的暗红色轮廓——正是“碎星”、“血宴”、“骨锯”——从扭曲的空间中缓缓“挤”了出来，开始降轨。
然而，就在三艘克罗巨舰下方，靠近昆仑山脉上空的对流层区域，空间突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黑色缝隙！
那不是克罗的空间折跃通道，那道缝隙散发出的能量气息…冰冷、精确、毫无生命波动，与之前解析出的那个“秩序副特征峰一模一样！
一道极其微弱、但结构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暗金色能量丝线，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活物，悄无声息地从空间裂缝中探出，轻轻搭在了其中一艘克罗突击舰“骨锯”的尾部引擎喷口附近。
下一刻，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艘克罗突击舰瞬间“僵住”了！不是被击毁，不是被冻结，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存在”本身层面，施加了一个瞬间的、局部的、高度精确的“暂停”或“锁定”！舰体表面流淌的能量光芒、推进器喷射的离子流、甚至舰体结构的细微震动…所有动态过程，在那道暗金丝线触碰的微区域内，全部停滞了！
停滞只持续了不到零点一秒。
然后，丝线收回，裂缝消失。
克罗突击舰“骨锯”恢复“正常”，继续降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深潜者17号的传感器，却记录下了那短暂停滞过程中，舰体被触碰部位能量结构的瞬间“重写”和“采样”！那不是攻击，不是破坏，更像是一种…高速、精密的“解析”和“记录”！
画面到此，骤然变成一片漆黑。深潜者17号的信号，彻底消失了。显然，它的侦测行为，已经被某个存在察觉并…“处理”了。
密室里，死寂无声。只有通讯矩阵残留的嗡鸣，和每个人粗重的呼吸。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嘶哑。
“‘审判之眼’的…‘触须’？”凌霜喃喃道，冰蓝的眼眸中满是震撼，“它在…记录克罗舰队的能量特征？或者…在‘扫描’它们？为了…‘称量’？”
“也可能是…在寻找‘窃取火种者’。”楚风脸色苍白，“无论是克罗帝国，还是我们…只要表现出超出它‘秩序标准’的力量运用方式，都可能被它…标记。”
文渊一直沉默着，此刻，他缓缓抬起头，苍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果…那东西真的是在按照某种既定的、冰冷的‘秩序程序’运协那么，它标记、记录，可能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根据它的‘标准’，进行判定，然后…执校”
“执行什么？”秦风问。
“‘净化’。”文渊吐出两个字，如同吐出两块冰。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外部灵能扰动的阵法发出一阵更加刺耳的警报！苏晚平控制台前，脸色瞬间惨白。
“检测到超大规模能量聚集！坐标…昆仑山脉正上空！能量读数…远超‘碎星’级主炮！属性…混合了克罗的毁灭能量，还迎那股‘秩序’能量的特征！它们在…瞄准！目标…昆仑山脉核心区域！”
“他们要轰炸昆仑？！”秦风怒吼。
“不止…”楚风盯着那疯狂飙升的能量读数曲线，声音发抖，“这种规模的能量聚集…加上那股‘秩序’能量的参与…这可能不是轰炸…这是…‘净化程序’的…启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密室深处，一台连接着望龙城残存、最深层次地脉感应器的老旧灵能仪表盘上，一根原本几乎静止的、代表“星球灵韵底层波动”的暗金色指针，突然以一个微但清晰可见的角度…偏移了一格。
指针下方，一行模糊的、不属于已知任何人类文字的古老刻度，隐约可见。
刻度的含义，无人能识。
但指针的偏移方向，明确无误地指向了…混乱与秩序的失衡。
同时，在昆仑山脉深处，那潭幽暗的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上方传来的、那股混合了毁灭与秩序的恐怖能量波动，而轻轻地…“苏醒”了。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古老、都要冰冷、都要宏大的“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冰川开始移动，缓缓地，自那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下，弥散开来。
它“看”向了上方。
也“看”向了…那些携带者不同“印记”的闯入者。
坐标，已被锁定。
程序，正在运校
而“审疟的倒计时…或许，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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