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混杂着铁锈与不明腐殖质的刺鼻气味。救援队沿着废弃的地下管网通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校只有几支功率低下的冷光棒,提供着有限的光亮,映照出众人惊魂未定、疲惫不堪的脸庞。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喘息和低声抽泣。刚才那如同神迹般的一幕,以及随后瞬间湮灭的克罗人精锐部队,带来的冲击力太过巨大,以至于脱离险境后,后怕与茫然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所有饶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或明或暗地,聚焦在队伍中间,被凌霜和李青一左一右护着的姬豆身上。
这个平日里腼腆内向、只专注于厨艺和感知的少年,此刻在众人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而令人敬畏的面纱。虽然无人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声仿佛直接响彻灵魂的叹息,那定格时空、湮灭强敌的伟力,似乎都与他有关。
“豆……刚,刚才……”一名手臂受伤、脸色苍白的女弟子忍不住声开口,声音还带着颤抖。
姬豆抿了抿嘴唇,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腰间那个已然恢复冰凉的布袋。他脑海中回荡着那句“需付代价”、“供奉之食,加倍偿还”,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是……是上尊。上尊……我们打扰了清净,日后……供奉需加倍。”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管道中格外清晰。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恍然、敬畏,乃至一丝……释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是那位存在出手了!并非无缘无故的庇佑,而是……有偿的!这个解释,反而让众人更容易接受。神明无情,交易分明,这符合他们对那位清冷上尊的认知。
“叩谢上尊救命之恩!”李青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姬家宗祠的方向,在这狭窄的管道中躬身行礼。众人也纷纷跟随,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更深的敬畏。代价?只要能活下去,能将援兵带到望龙城,加倍供奉又算得了什么?
凌霜看着姬豆,眼神复杂。她比其他人想得更多。上尊为何会因“打扰清净”而出手?是真的仅仅因为被战斗吵到,还是……因为出手的对象是姬豆?这个少年,在上尊心中的分量,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一些。
“此事暂且放下。”凌霜收敛心神,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当务之急,是确定我们的位置,尽快赶往望龙城。我们偏离了原定路线,而且……伤亡需要统计。”
清点下来,救援队损失了四名外门弟子,另有七人带伤,其中两人伤势较重,需要立刻处理。士气也受到了不的打击。
“我来看看伤员。”姬豆主动走到伤员身边,蹲下身。他的万物感知不仅能预警危险,辨别食材,此刻也被他用来探查伤势。他能“看”到伤口处能量流失的轨迹,感知到内脏受损的程度,甚至能模糊判断出哪种草药或灵膳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他指挥着还有行动能力的弟子,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郑三味准备的伤药和特定的灵膳粉末,配合他的感知,进行初步的止血和稳定伤势。他那专注而精准的判断,再次让众人刮目相看。
“豆师傅,多谢!”一名伤势稳定下来的弟子由衷地道,称呼已然带上了敬语。
姬豆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什么得意,只有认真:“我们要快点赶到望龙城,那里……需要帮助。”他的感知隐约能捕捉到远方传来的、混乱而充满绝望的气息波动,那是望龙城的方向。
休整片刻,处理完伤员,队伍在凌霜的带领下,依靠她脑中记忆的残缺地下管网图和姬豆对能量流动、地脉走向的感知,在这座城市废墟的地下迷宫中,寻找着通往望龙城方向的路径。
与此同时,姬若雪与秦风也已摆脱了可能的追踪,抵达了龙国议会总部所在的地下掩体——曙光基地。
与姬家宗祠那宁静而充满灵韵的氛围不同,曙光基地充斥着一种紧张、压抑、乃至有些颓废的气息。荷枪实弹却面带疲惫的士兵,行色匆匆、眼神中带着焦虑或麻木的工作人员,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机油和隐约的霉味混合的复杂气味,无不昭示着这里的人类正面临着何等严峻的生存压力。
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公开的注意,但在高层内部,却无疑投下了一颗石子。赵铁山亲自出面接待,将他们安置在一处相对僻静的接待区,但同时也委婉地告知,议会内部对于此次“交流”,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声音,某些派系准备的“质询”,恐怕不会太友好。
“有些人,被克罗人吓破哩,或者被许诺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抓住所谓的‘救命稻草’,甚至不惜……妥协、投降。”赵铁山语气沉重,眼中带着血丝,“他们认为姬家拥有的力量是变数,是不稳定因素,要么彻底掌控,要么……清除。”
秦风冷哼一声,周身隐有雷光一闪而逝:“那就让他们试试!”
姬若雪则要冷静得多:“赵将军,我们此行是来交流,展现诚意与合作的可能,但姬家的底线不容触碰。上尊的威严,更非世俗权力可以质疑。麻烦您将我们的态度,转达给相关各方。”
就在赵铁山离开,去为接下来的会议做准备时,一个穿着得体、面带和煦笑容的中年男子,在一个秘书模样的饶陪同下,来到了接待区。
“这位是内务部的陈明远部长。”秘书介绍道。
陈明远热情地与姬若雪和秦风握手,笑容无可挑剔:“早就听闻姬家英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两位一路辛苦,议会已经为两位准备了欢迎晚宴,还请务必赏光。”
他的态度看似友好,但姬若雪冰蓝色的眸子深处却闪过一丝冷意。她记得凌霜提供的资料,这位陈部长,与之前被上尊一念慑魂的周明关系密切,是议会内部对姬家持强硬态度的代表人物之一。此刻的热情,恐怕是宴无好宴。
“陈部长客气了,我等奉命前来交流,一切听从议会安排。”姬若雪语气平淡,不卑不亢。
“好好好,”陈明远笑着点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秦风,“听闻秦队长战力惊人,雷火之力堪称神迹,晚宴上,可要让诸位同僚开开眼界啊。”
话语中的试探与隐含的挑衅,不言而喻。
秦风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弧度,眼中雷光隐现:“就怕有些人,眼界太窄,开不了。”
陈明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秘书告辞了。
“看来,这顿晚饭不会太好吃。”秦风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姬若雪望着窗外曙光基地那昏暗压抑的景象,目光悠远:“我们的战场,在这里。而李青他们……”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那支生死未卜的救援偏师,以及危在旦夕的望龙城。
分队已然出征,各自陷入了不同的泥潭。内忧外患之下,这两支肩负着不同使命的队伍,能否冲破重重阻碍,点燃那微弱的希望之火?
地下管网中,姬豆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眉头微蹙。
“凌姐姐,前面……有水流声,很大。而且,我感觉到……很多‘饥饿’的生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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