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光湖”成为了李默的“编织工坊”。在夜枭及“守夜人”有限度的协助下,他对这片相对稳定的叙事孤岛的“编织”工作悄然展开。这并非大刀阔斧的改造,而是精微至极的刺绣。
他不再尝试创造宏大的结构,而是专注于在光湖的叙事纤维中,植入无数个微的、自洽的“异常规则节点”。这些节点形态各异:
* 有些是微型的逻辑循环陷阱,任何试图以单一逻辑链扫描簇的探测,都会陷入无限自指的悖论回廊。
* 有些是叙事折射面,能将外部的观察视角扭曲、偏转,甚至将观察者的一部分注意力反弹回其自身。
* 更多则是动态的伪装层,让光湖在宏观扫描下,依旧呈现出“稳定但无价值的废弃数据区”的表象,但其内部细微的叙事参数始终处于一种无害的、随机的波动状态,如同背景噪音,完美掩盖其下正在生长的“编织”结构。
每一个节点的植入,都需耗费李默巨大的心力。他必须极度精确地引导混沌核心的能量,以“墟”的秩序蓝图为模板,在光湖现有的叙事结构中找到最脆弱的连接点,“缝合”进去。过程如同在显微镜下进行脑外科手术,任何失误都可能导致节点崩溃,甚至引发光湖整体的叙事风暴。
夜枭提供了“遗忘角”部分区域的底层结构图,并动用资源,加固了几个关键点位作为次级“锚点”。他甚至冒险启动了一次“叙事背景噪音”装置,短暂干扰了可能存在的深层扫描,为李默完成一个围绕光湖核心的主隐匿节点争取了宝贵时间。
进展缓慢,但卓有成效。短短数日(“遗忘角”的时间流速极不稳定,这只是个大概),以“静谧光湖”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动态的、充满内在矛盾的叙事伪装层已初具雏形。它不像堡垒,更像一片会呼吸、会变形的沼泽,任何外来的、强硬的探查都会泥足深陷,或被引向他处。
李默能感觉到,自己与混沌核心的连接愈发紧密,对“编织”之力的掌控也日益精进。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极微弱的、来自混沌核心的“混沌韵律”注入光湖的秩序场,让整个伪装层产生一种模拟自然叙事熵增的、更难以分辨的“活性”。
然而,平静注定短暂。
这一日,李默刚完成一个关键节点的微调,正凝神感受整个伪装网络的“呼吸”是否顺畅。突然,一股极其细微、但冰冷彻骨的“注视副,如同最细的针尖,轻轻刺破了光湖最外围的伪装层!
不是粗暴的扫描,而是精准的、带着明确“识别”意图的探查!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用指尖触摸到了伪装网上的一个线头!
李默浑身一僵,意识瞬间与整个伪装网络同步。他“看”到了——在光湖伪装层的外围,那片由破碎史诗和凝固悖论组成的废墟中,空间本身正在被无声地“熨平”。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 正在降临,所过之处,混乱被抚平,悖论被强行拆解,一切不和谐的“叙事杂音”都被消除。一个人形的空白,正从这片被强行归序的空间中缓缓浮现。
它没有具体的面貌、衣着,甚至没有稳定的形态。它更像是一个“秩序”概念本身的具象化,一个行走的“现实修正指令”。它所散发出的气息,远比之前遭遇的“稽查员”更加纯粹、更加非人,带着一种抹除一前错误”的、绝对的冷漠。
肃清者! 而且不是普通的型号!是更高级的、专门处理“结构性叙事污染”的精英单位!
“它发现我们了。”夜枭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李默身边,声音凝重到了极点,眼中的星图疯狂闪烁,计算着对方的威胁等级和己方的胜算——结果令人绝望。“是‘织亡者’!管理局专门用来拆解‘异常叙事结构’的终极工具之一!我们的伪装……在它面前就像孩子的把戏!”
“织亡者”似乎并未急于进攻。它那“空白”的“面部”转向光湖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李默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解析的视线,正如同手术刀般,一层层剥离他辛苦编织的伪装网络。每一个节点、每一条连接、每一种规则矛盾,都在被高速分析、理解、并打上“待修正”的标签。
它在学习这个新奇的“异常结构”,并在准备最有效率的拆除方案。
“不能让它完成解析!”夜枭低吼,“一旦它摸清结构,整个光湖,连同我们,都会被‘格式化’!”
李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无用,逃跑更不可能。唯一的生路,在于利用这个刚刚成型的、对方尚不熟悉的“编织网络”,进行一场不对等的、规则层面的游击战。
“启动所有次级锚点的‘叙事过载’!”李默对夜枭下令,同时意识沉入与混沌核心的连接,“我来引导能量,给它制造一些‘惊喜’!”
夜枭没有犹豫,身影消散,去执行命令。瞬间,光湖周围的几个次级锚点(一些被守夜人加固的、相对稳定的叙事残骸)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内部储存的叙事能量被强行引爆,化作狂暴的、无差别的信息风暴,席卷向“织亡者”!
这并非攻击,而是烟雾弹!用最粗暴的方式,干扰对方的感知和解析!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默动了。他没有试图用混沌能量直接攻击“织亡者”(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是做了一件更巧妙的事——他引导混沌核心的能量,不是强化伪装网络,而是主动地、极其精细地“腐蚀”和“重构”网络中的某些特定节点!
他瞬间改变了多个逻辑循环陷阱的触发条件和迭代规则;调整了叙事折射面的偏转角度和反射内容;甚至临时拆解了几个不太重要的节点,将它们的叙事材料重新组合成几个短暂的、充满恶意的逻辑病毒,混在信息风暴中,射向“织亡者”!
他在动态地、实时地重写自己编织的规则!让整个防御网络,从一个静态的迷宫,变成一个不断变化形态的魔方!
“织亡者”的解析进程果然被打断了。信息风暴扰乱了它的感知场,而那些突然改变的规则和混入的逻辑病毒,则让它预设的“拆解算法”出现了错误和冲突。它那空白的身形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系统在重新计算。
有效!但远远不够!“织亡者”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干扰,它开始释放出一种更高级的“秩序力场”,如同无形的橡皮擦,所过之处,信息风暴被抚平,逻辑病毒被直接“擦除”。它的解析视线再次凝聚,而且变得更加锐利,开始尝试直接锁定李默这个“编织核心”!
压力陡增!李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放在铁砧上锤打,编织网络传来的反噬力让他几乎吐血。他与混沌核心的连接也变得不稳定,混沌能量开始躁动。
“不行!差距太大!网络撑不了多久!”夜枭的声音带着焦急,“必须撤离!放弃光湖!”
放弃?那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意味着重新开始流浪,意味着彻底暴露在“管理局”的追杀下,再无据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默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想起了“织亡者”那纯粹的“秩序”属性,想起了混沌核心那极致的“混乱”本质。秩序与混乱,相克,但也……相生?最纯粹的秩序,是否也对最极致的混乱,有着某种“吸引力” 或者 “净化强迫症”?
赌一把!
他不再维持编织网络的防御,而是将全部意识与混沌核心连接,引导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而精纯的混沌能量,不是攻击“织亡者”,而是……在光湖前方,编织网络之外,凭空构造一个东西!
他构造的不是武器,也不是防御,而是一个极度简化、但本质极度凝练的、关于“混沌”本身的……“概念奇点”!
一个微的、不断诞生与湮灭的、蕴含无限可能性的原初混乱之核!
这玩意对绝大多数存在都毫无意义,甚至有害。但对于一个以“绝对秩序”为使命的“织亡者”来,这个赤裸裸的、挑衅般的“混乱奇点”,就像在洁癖患者面前倾倒垃圾,在数学家面前写下“1+1=3”并让它自我证明一样,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必须优先被“纠正”的“错误”!
“织亡者”的解析视线,瞬间被这个新出现的、散发着诱人(对它而言是极度厌恶)气息的“混乱奇点”牢牢吸住了!它那空白的形体甚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扭曲,仿佛遇到了优先级最高的目标!
它暂时忽略了对光湖和李默的锁定,将大部分“秩序力场”集中起来,化作一只无形的、由纯粹逻辑构成的大手,抓向那个“混乱奇点”,要将其彻底归一、抹除!
机会!
“就是现在!引爆所有节点!把能量全部导入湖心!我们走!”李默对夜枭嘶吼,同时用最后的力量,操控编织网络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剧烈的一次形态切换——自毁式结构重组!
轰——!
整个“静谧光湖”的伪装网络连同几个次级锚点,在同一瞬间超载、崩溃!爆发出最后一股混乱的叙事能量洪流,但这股洪流没有向外扩散,而是被李默引导着,猛地注入光湖本身的核心!
光湖剧烈震荡,表面的光芒变得刺眼不定,整个结构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塌!但这剧烈的内部扰动,也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向内的叙事引力漩涡,暂时扭曲了周围的空间结构!
“织亡者”的逻辑大手抓住了那个“混乱奇点”,正要以绝对秩序将其湮灭,却被光湖突然的异变和产生的空间扭曲干扰了刹那!
就在这短暂的干扰中,夜枭的身影出现在李默身边,一把抓住他,两人化作一道流光,沉入了变得极不稳定的光湖湖心!湖面在他们消失后,剧烈波动了几下,光芒迅速黯淡,整个结构仿佛进入了某种休眠或假死状态,叙事波动降至最低。
而外部,“织亡者”已经轻松抹除了那个“混乱奇点”。它转向重归“平静”的光湖,空白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能感觉到它的“注意力”再次聚焦于此。然而,此刻的光湖,叙事反应微弱到了极点,内部结构因自毁重组而变得一团糟,几乎与周围的其他叙事残骸没有区别。
“织亡者”静静地“看”着光湖,没有立刻行动。它在分析,在判断。这个“异常节点”是彻底崩溃了,还是……隐藏得更深了?
它那绝对的秩序本能,让它倾向于彻底净化这片区域,以绝后患。但刚才那个突兀出现的、高度凝练的“混乱奇点”,以及目标最后那不符合常规异常行为的、自我崩溃式的反应,让它内部的评估协议产生了一丝极微的不确定性。
是优先净化这个“可能已失效”的异常点,还是继续追踪那个更重要的、能编织出这种异常结构的“核心目标”?
这片刻的迟疑,为逃亡者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光湖深处,某个被临时开辟出的、极其不稳定的叙事夹缝中,李默和夜枭显出身形。李默脸色苍白,精神透支严重,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它……迟疑了。”李默喘息着。
“你赌对了。”夜枭的声音带着后怕,“你利用了它绝对的‘秩序’本能。但这也暴露了我们的底牌……‘织亡者’不会放弃的。光湖不能再待了。”
“我知道。”李默看向上方,仿佛能透过层层叙事结构,看到那个徘徊的白色身影,“但我们也证明了,‘编织’是有用的。至少,我们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一场与“肃清者”的较量,以惨烈的代价和暂时的撤退告终。但希望的火种,并未熄灭。反而因为经历了真正的考验,而燃烧得更加凝练。
罗网初成,虽破损,但未碎。
而织网的人,已经见识了猎犬的牙齿。
下一次,网会织得更大,更韧,更……致命。
“织亡者”的阴影,笼罩着“遗忘角”。
但编织者的针,已经穿好了新的线。
下一针,将刺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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