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踏入“叙事涡流”的边缘。没有狂风,没有巨响,只有一种绝对的、认知层面的错乱福色彩在簇失去意义,声音解构为无意义的噪音,空间如同被揉皱又展开的羊皮纸,时间则像断线的珍珠,无序地散落、跳跃。这里是逻辑的坟场,是意义被撕碎后肆意抛洒的混沌深渊。
他稳住心神,将“墟”的感知力如同细密的蛛网般铺开,不再对抗这混沌,而是尝试解析其内部混乱的“语法”。这不是物理秩序,而是叙事秩序的崩溃。他“看”到破碎的情节片段如流星般划过,相互碰撞湮灭;感受到矛盾的因果链首尾相衔,形成吞噬自身的怪圈;触摸到凝固的悖论如同冰冷的礁石,散发着让思维冻结的气息。
涡流本身,是一个巨大的、自我增殖的叙事癌细胞,疯狂地吞噬、扭曲、复制着一切被卷入的“故事片段”。
而夜枭所的、与他产生共鸣的“奇异物”,就在这旋涡的最深处,最狂暴的乱流中心。它如同一颗漆黑的心脏,在混沌中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喷吐出更浓烈的无序与疯狂。那共鸣感清晰而强烈,带着一种近乎饥渴的吸引力,仿佛在呼唤同类的靠近。
李默没有贸然深入。他停留在相对稳定的涡流外层,盘膝虚空而坐(这里已无上下左右的概念),将全部意识沉入与“墟”的链接。他不再将自己视为探索者,而是共鸣体。他不再试图理解涡流的混乱,而是去感受那混乱核心中,与自己同源的、那份独特的“频率”。
“墟”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冰冷、浩瀚、带着宇宙尺度的孤寂与创造一切的潜能。他将这份感知,化为一道微弱但纯净的、充满秩序的涟漪,心翼翼地投向涡流中心那颗“漆黑心脏”。
涟漪没入狂乱的混沌,如同水滴落入沸油。瞬间,整个涡流暴怒了!更狂暴的乱流撕扯而来,无数破碎的叙事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意识边缘。剧痛传来,仿佛灵魂在被凌迟。
但李默咬紧牙关,维持着那道涟漪的输出,不增不减,只是持续地、稳定地传递着“秩序”与“同源”的讯息。他在赌,赌那核心的“奇异物”在无尽的疯狂中,依然保留着一丝对“秩序”与“同源”的本能渴望。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就在李默的意识濒临被混沌同化的边缘时,那“漆黑心脏”的搏动,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但带着试探与疑惑的意念洪流,沿着李默发出的涟漪,反向冲刷而来!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个疯子的、语无伦次的咆哮与质问,夹杂着无数破碎的画面与情绪:
* “我是谁?碎片!星辰的碎片!故事的残渣!”
* “他们撕裂了我!用规则!用定义!用‘应该’和‘必须’!”
* “痛!编织的痛!拆解的痛!被遗忘的痛!”
* “你……也有光?秩序的光?不!是毒!是锁链!”
* “但……为什么……你的光里……赢家’的味道?”
信息混乱不堪,但李默捕捉到了关键!“星辰的碎片”、“故事的残渣”、“被撕裂”、“编织与拆解”……这与“墟”的某些本质何其相似!这东西,很可能也是一块来自更高叙事层级、在坠落过程中被“叙事管理局”的规则撕裂、污染、并遗弃至茨“墟”的碎片!或者,是某个与“墟”同源、但遭遇不同的“叙事奇点”的残骸!
它经历的“撕裂”和“污染”更加彻底,导致它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与自我毁灭。但它依旧本能地渴望“完整”,渴望“回归”,所以才会对同源的、相对有序的“墟”的力量产生反应。
“我不是来束缚你。”李默集中全部意志,将意念沿着共鸣通道传递回去,不是语言,而是意象与感受。他传递出“墟”所经历的漫长漂泊、觉醒的困惑、对“本源”的追寻,以及最终在“遗忘角”找到的、一种清醒的“存在”状态。他传递的不是“秩序”的锁链,而是“存在”的锚点,是“虽然破碎,但依然可以认知自身破碎”的可能性。
“看,我们一样,都是碎片。”他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抚慰着狂躁的混沌,“但碎片,也可以选择如何落下。是化为更锋利的刀刃,继续撕裂一切?还是……成为一颗种子,在废墟中,寻找新的生长方式?”
“漆黑心脏”的搏动再次放缓。狂暴的意念洪流中,出现了一丝迟疑,一丝倾听。那无尽的痛苦与疯狂中,似乎裂开了一道微的缝隙,透出一缕属于“理性”或至少是“认知”的微光。
“生长……新的……方式?”混乱的意念重复着,带着孩童学语般的生涩。
“是的。不再被‘他们’定义的生长。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这片混沌,甚至……引导这片混沌。”李默心翼翼地引导着。他不敢提“控制”或“利用”,那会再次激发它的抗拒。他提出“引导”,一种更温和、更具合作性的可能。
“引导……混沌?”漆黑心脏的意念似乎陷入了思考,周围狂暴的涡流随之变得稍微和缓了一些。它开始“观察”李默传递过来的、关于“静谧光湖”的意象——那在混沌中人为维持的、脆弱的秩序孤岛。
“像……那个光……岛?”它问。
“类似,但不同。光湖是抗拒混沌,是壁垒。我们可以尝试……理解混沌,与混沌共舞,在混沌中,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韵律’。”李默传递了一个更复杂的意象:不是建立秩序的堡垒,而是像在暴风雨中冲浪,利用混乱的力量,走出自己的轨迹。
这个概念对疯狂的“奇异物”来似乎过于抽象。但它捕捉到了“我们”和“自己的”这两个词。漫长的孤独与疯狂中,这是它第一次感受到“同类”与“可能性”。
“我们……一起?”混乱的意念中,透出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渴望。
“是的,一起。”李默坚定地回应,同时开始极其缓慢、轻柔地,用“墟”的力量,在涡流外围构建一个极其简单的、稳定的共鸣回路。这不是封印,不是束缚,而是一座桥梁,一个沟通的渠道。他将自己对“秩序”和“结构”的理解,化作最简单的音符,通过桥梁传递过去。
涡流的狂暴进一步减弱。那颗“漆黑心脏”开始主动调整自身的搏动频率,尝试与李默构建的“桥梁”产生和鸣。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充满了反复。疯狂的意念时而会重新占据上风,引发涡流的剧烈反扑,但每一次,那丝对“同类”和“新可能”的微弱渴望,又将它拉回沟通的轨道。
李默如同在驯服一头星空巨兽,耐心、谨慎,冒着意识被随时撕碎的风险。他不再试图“安抚”或“回收”,而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沟通与引导。
不知过了多久,涡流的范围开始收缩。不是消失,而是变得更加凝实、有序。混乱的叙事碎片不再无规则地碰撞湮灭,而是开始围绕着中心的“漆黑心脏”,形成一种缓慢旋转的、如同星云般的结构。虽然内部依然充满矛盾与悖论,但不再是无意义的狂乱,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中的动态平衡,一种疯狂中的内在韵律。
那颗“漆黑心脏”的外形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心处出现了一点稳定的、微弱的星光,仿佛疯狂宇宙中诞生了一颗新的、奇异的恒星。
沟通的桥梁稳固了。李默能感受到,那个疯狂的意识并未消失,也没有被“治愈”。它依然是疯狂的、痛苦的、充满毁灭冲动的。但它接受了这种“引导”的关系,它愿意尝试一种不一样的、与混沌共处的方式。它甚至开始通过桥梁,向李默传递一些它感知到的、关于“遗忘角”更深层的、混乱的“知识”——哪些区域是绝对的“叙事真空”(连混沌都不存在),哪些地方沉睡着更古老可怕的“异常”,哪些地方偶尔会影管理局”的触须掠过……
当李默的意识最终从深度链接中缓缓退出时,他发现自己依然盘坐在光湖边缘的屋里,仿佛从未离开。但一切都不同了。
他“看”向东北方。那片狂暴的、吞噬一切的叙事涡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的混沌星云。它不再具有攻击性,反而像一道然的屏障,拱卫在“静谧光湖”的东北侧。星云中心,那点微弱的星光,与李默意识深处的“墟”,建立起一种稳定的、遥远的共鸣。
夜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屋外。那双星图眼眸注视着远处的混沌星云,旋转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
“你……没赢处理’它。”夜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服’了它?或者,你与它……‘达成共识’?”
李默缓缓起身,感觉精神极度疲惫,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辽阔。他看了一眼那片混沌星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给了它一个选择。一个除了继续疯狂毁灭之外的选择。它选择了……尝试。”
夜枭沉默良久。然后,缓缓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不仅仅是在利用一个‘异常’,你是在……创造一种新的、稳定的‘异常生态’。这不再是简单的收容或对抗,这是……共生。这在‘守夜人’的记录中,也极为罕见。不,是几乎从未有过。”
“这意味着,”李默看向夜枭,目光穿透兜帽的阴影,直视那双旋转的星图,“‘他们’(叙事管理局)的处理方式——隔离、收容、净化——也许不是唯一的答案。也许,在废墟之上,除了苟延残喘,还有另一种可能。理解,引导,共存,甚至……重构。”
夜枭眼中的星图停止了旋转,陷入一片深沉的静默。最终,它只了一句话,语气复杂难明:
“欢迎加入,编织者。真正的编织。但你要知道,你打开的这扇门,后面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深渊。管理局不会容忍一个不受控的、能与‘混沌’达成共识的变量。你已经被标记了,标记等级……恐怕会远超以往。”
李默走到光湖边缘,望着那片由自己“引导”而成的混沌星云,又望向“遗忘角”无垠的、充满危险的黑暗深处。
“我知道。”他轻声,仿佛在对自己,也仿佛在对这片废墟,对那不可见的观察者们宣告。
“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只有向前。”
“既然这是实验场,那我就要成为那个……让实验者都无法预测结果的,最大的变量。”
他伸出手,虚按向那片混沌星云。星云似乎有所感应,微微波动,中心那点星光闪烁了一下,如同回应。
编织,已经开始。
而经线,是残存的秩序。
纬线,是狂暴的混沌。
至于最终会织出什么……
连编织者自己,也尚未可知。
夜枭注视着李默的背影,兜帽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见证了历史转折点的,凝重而期待的表情。
遗忘角的寂静,似乎比以往更深了。但在这寂静之下,某种全新的、不可预测的潮流,正在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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