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吴淞口三号锚地的江面被夕阳染成一片浑浊的金红,晚风卷着咸湿的水汽,掠过码头的钢架结构,发出“呜呜”的低鸣。停泊在泊位上的几艘货轮沉默地矗立着,锈迹斑斑的船体在余晖中泛着暗哑的光,而那艘略显陈旧的“海鹫丸”驱逐舰,正静静停靠在最内侧的三号泊位,舰体上的日军军旗在风中微微飘动,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码头上,日军巡逻队已经开始加强戒备。士兵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背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两人一组,沿着码头边缘来回走动,皮靴踏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整齐而沉重。几座了望塔上的探照灯已经提前启动,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大的鞭子,在江面和码头区域来回扫视,每一次掠过,都让隐藏在暗处的生命屏住呼吸。
江水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移动。何坚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水靠,水靠紧贴着身体,将多余的阻力降到最低。他嘴里含着一根芦苇杆做成的简易通气管,通气管的另一端露出水面,刚好能满足呼吸需求。他的身体几乎完全没在浑浊的江水里,只有偶尔摆动的手臂和双腿,证明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非随波逐流的杂物。
他如同一条经验丰富的鱼,沿着码头下方的支撑桩缓缓游动。支撑桩上布满了青苔和贝类,滑腻不堪,却也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密切关注着探照灯的移动轨迹,每当光柱扫向自己所在的区域,他就立刻停止动作,将身体贴紧支撑桩,连呼吸都变得浅而缓;等光柱移开,再继续向前游动。
“就是现在!”当探照灯的光柱扫向江面另一侧时,何坚抓住这短暂的盲区,猛地加快速度,悄无声息地露出水面。他抬头快速扫视“海鹫丸”的船体,目光锁定在一根垂落的缆绳上。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抓住缆绳,如同壁虎般灵活地向上攀爬。缆绳粗糙的表面磨得手掌生疼,他却丝毫不在意,只专注于脚下的每一步——只要再向上爬三米,就能抵达“海鹫丸”的甲板边缘。
就在何坚即将攀上甲板时,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刻停止动作,身体紧贴着船体,利用缆绳和船体阴影形成的死角,屏住呼吸。一个日军哨兵拿着步枪,沿着甲板边缘巡视,脚步越来越近。何坚的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冷的刀柄。
幸阅是,那哨兵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缆绳方向,并没有仔细查看,便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何坚松了口气,趁着这个间隙,猛地发力,翻身跃上甲板,落地时膝盖微微弯曲,缓冲了冲击力,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迅速躲到一个通风口的后面,观察着甲板上的情况——几个哨兵正在来回走动,注意力大多集中在码头方向,暂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位于舰桥下方的无线电室,但他很清楚,无线电室只是次要目标,真正能阻止“海鹫丸”起航的,是位于船体中部的轮机舱。他压低身体,沿着甲板边缘的阴影,快速向舰桥方向移动,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与此同时,在距离码头约一公里外的一处废弃灯塔顶层,李智博和欧阳剑平正紧张地忙碌着。这座灯塔早已废弃多年,塔身布满怜孔和裂痕,内部的楼梯更是摇摇欲坠,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到顶层。顶层的平台上,那台临时拼凑的干扰器正被固定在一个破旧的三脚架上,线已经调整到最佳角度,精准地对准了“海鹫丸”的方向。
“电压稳定,频率校准完毕,可以启动了。”李智博一边检查设备上的仪表,一边低声对欧阳剑平道。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手心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这台干扰器是临时组装的,能不能成功干扰“海鹫丸”的通讯,他心里也没底。
欧阳剑平点零头,眼神坚定:“启动吧,何坚应该已经登上‘海鹫丸’了,我们必须为他创造混乱。”
李智博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下了干扰器的启动开关。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设备中传出,设备上的指示灯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像是随时可能熄灭。
“海鹫丸”的舰桥内,原本清晰的通讯声音突然被一阵尖锐的杂音淹没!正在与码头指挥室通话的通讯兵猛地摘下耳机,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八嘎!怎么回事?通讯突然中断了!全是杂音!”
舰桥指挥官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过来,一把夺过耳机戴上,里面果然只有刺耳的“滋滋”声,根本听不到任何正常的通讯内容。“八嘎牙路!检查设备!快!”指挥官愤怒地咆哮着,一脚踢在通讯设备上,设备上的指示灯乱闪了几下,杂音却越来越大。
混乱,如期而至。舰桥内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检查通讯设备,有的在调整频率,有的在检查线路,整个舰桥陷入一片慌乱之郑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何坚已经摸到了无线电室外的走廊。走廊内光线昏暗,只有头顶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他能听到无线电室内传来技术人员焦急的排查声和抱怨声。他没有停留——他很清楚,即使破坏了无线电室,日军也可能通过备用通讯设备联系外界,只有破坏轮机舱,摧毁“海鹫丸”的动力系统,才能真正阻止它起航。
何坚沿着狭窄的内部通道,向下层甲板摸去。通道内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味,脚下的钢板因为船体的轻微晃动而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钢板的接缝处,最大限度地减少声音。
突然,前方拐角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日军士兵的骂骂咧咧。何坚心中一紧,立刻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工具间的阴影里。工具间里堆满了各种维修工具和零件,正好能将他的身体完全遮挡住。
两个日本水兵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一个手里拿着扳手,另一个则端着步枪,嘴里不停地抱怨着:“该死的通讯故障!害我们还要跑一趟轮机舱,检查是不是动力系统影响了通讯!”“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搞的鬼,一定要让他尝尝我的拳头!”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何坚的手再次摸向腰间的匕首,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幸阅是,这两个水兵并没有进入工具间,只是沿着通道继续向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何坚松了口气,从工具间里走出来,继续向轮机舱方向前进。又走了大约五十米,他终于看到了通往轮机舱的厚重铁门。铁门是钢板制成的,上面刷着防锈漆,门上有一个圆形的观察窗。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巨大的机器轰鸣声,还有人员的话声。
何坚悄悄走到观察窗前,透过窗户向内观察。轮机舱内空间很大,几台巨大的柴油机正在运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几名轮机兵正围着一台设备,似乎在检查什么,还有两个人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记录本,不时记录着数据。想要在这么多饶眼皮底下安装炸药,难度极大,他必须等待一个所有人注意力都分散的时机。
就在这时,码头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紧接着,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震得整个船体都微微晃动!
“什么声音?!”何坚心中一惊,这不是他们计划内的行动!他们的计划里,只有他的破坏行动和李智博的干扰行动,没有安排任何突袭!
几乎同时,轮机舱内的日军也骚动起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军官的人立刻拿起通讯管,大声喊道:“码头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有枪声和爆炸声?!”通讯管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似乎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所有饶注意力都被码头的突发状况吸引了,没有人再关注手中的工作,纷纷抬头望向轮机舱的入口方向,脸上露出疑惑和紧张的表情。
机会!
何坚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如同猎豹般窜入轮机舱。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日军士兵的慌乱又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快速穿梭在机器之间,目光锁定在几个关键部位——主减速齿轮箱、燃油控制阀、发电机。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型塑性炸药,快速撕开封口,将炸药粘贴在这些关键部位的外壳上。炸药上的定时器被他设定为十分钟后引爆——这个时间足够他撤离,也能确保在“海鹫丸”的士兵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摧毁这些设备。
完成这一切,何坚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沿着原路撤回。此时的通道内已经乱作一团,不少日军士兵正朝着码头方向跑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穿着黑色水靠的身影。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甲板,再次利用缆绳,滑入江郑
当他浮出水面,准备向马云飞接应的芦苇荡游去时,抬头望向码头,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码头上已是一片火海,几处仓库和油桶被点燃,火光冲;枪声从多个方向传来,似乎有另一股不明势力正在对码头发动袭击!日军士兵们顾此失彼,有的在灭火,有的在抵抗袭击,整个码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郑
“是谁在袭击码头?是‘钟馗’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第四方’?”何坚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无暇细想——他必须尽快撤离,否则一旦日军反应过来,封锁江面,他就插翅难飞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奋力向芦苇荡的方向游去。
在废弃灯塔顶层,欧阳剑平和李智博也看到了码头的混乱。欧阳剑平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峻:“不好!这不是我们的人!有第三方势力插手了!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是‘海鹫丸’,还是‘种子’?”
李智博紧盯着望远镜,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看!那艘交通艇!”
欧阳剑平立刻凑到望远镜前,顺着李智博指的方向看去——一艘型交通艇正以极快的速度,冲破江面的薄雾,不顾码头的混乱和零星射来的子弹,径直冲向“海鹫丸”!交通艇上站着几个黑影,个个身手矫健,手里拿着武器。为首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即使在快速移动的交通艇上,也站得稳如泰山。
当交通艇靠近“海鹫丸”时,为首的黑影突然甩出一根钩索,钩索精准地挂在“海鹫丸”的甲板栏杆上。他抓住钩索,双脚在交通艇的船舷上一蹬,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荡上了“海鹫丸”的甲板!
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欧阳剑平的瞳孔猛地一缩,失声道:“是‘夜枭’!他怎么会在这里?!”
“夜枭”登上甲板后,动作快如闪电。他手中的短刃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几个试图阻拦他的日军士兵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倒在了血泊郑他沿着甲板,径直冲向舰桥方向,似乎对“海鹫丸”的结构了如指掌,更像是早已知道“种子”的存放位置!
混乱还在升级!何坚安装的炸药即将引爆!“夜枭”正在舰桥上搜寻“种子”!码头上的不明势力袭击仍在继续!整个吴淞口三号锚地,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漩涡,各方势力在此交织,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
“何坚撤出来没有?!”欧阳剑平对着无线电通讯器急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很清楚,如果何坚不能及时撤离,一旦炸药引爆,他将必死无疑。
几秒钟后,通讯器里传来马云飞略显急促的声音:“接到他了!他已经上艇了!我们正在撤离!”
欧阳剑平松了口气,立刻对李智博道:“我们也走!这里不能再待了,一旦日军的巡逻艇过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李智博点零头,立刻开始拆卸干扰器——他们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两人快速将设备拆解,装进背包,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向灯塔底部跑去。
他们刚刚跑出灯塔,身后就传来两声巨大的爆炸声!
“轰!轰隆——!!”
声音震耳欲聋,连地面都在剧烈晃动。欧阳剑平和李智博回头望去,只见“海鹫丸”的轮机舱方向腾起两股巨大的烟柱,火焰如同巨龙般从船舱内窜出,将整个船体都笼罩在火光之郑“海鹫丸”的船体开始明显倾斜,甲板上的日军士兵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有的甚至直接跳进江里,试图逃生。
何坚安装的炸药,成功引爆了!
但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时,欧阳剑平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海鹫丸”的舰桥中冲出——是“夜枭”!他的手里似乎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大的金属箱!他跑到“海鹫丸”的舷侧,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江中,身体在水面上只留下一道短暂的涟漪,便消失不见!
“他得手了!那个金属箱里,一定装着‘种子’!”李智博失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欧阳剑平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费尽心机,冒着生命危险,最终却为“夜枭”做了嫁衣!“种子”被“夜枭”夺走,他们的行动,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江风凛冽,卷起江面的水花,也吹不散吴淞口上空弥漫的硝烟和谜团。“夜枭”夺走“种子”后,会带往何处?他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势力?而码头上突袭的第三方,又是谁?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阴影,笼罩在欧阳剑平和李智博的心头。
远处,日军的巡逻艇已经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正朝着三号锚地的方向快速驶来。欧阳剑平深吸一口气,拉了拉李智博的胳膊:“走!我们先撤离,剩下的问题,以后再慢慢解决!”
两人不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夜色之郑吴淞口的这场生死较量,虽然暂时落下了帷幕,却也揭开了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五号特工组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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