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部的地下仓库，比陈凡想象中还要巨大。穹顶高阔，灯光冷白，一排排厚重的金属货架如同沉默的巨兽肋骨，延伸至视野尽头。空气里混杂着金属、消毒水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陈旧物品特有的复杂气味。
他被分配到一个临时组，负责清点刚从西南某地一个濒临解散的民间民俗研究会接收过来的一批“杂物”。据交接清单描述，大多是些被认为具影研究价值”但实际能量反应微弱或无反应的旧物：褪色的神像、残缺的卦盘、字迹模糊的符箓、样式古怪的傩戏面具等等。
组负责人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研究员，叫李，做事一板一眼。他将清单分发给包括陈凡在内的三名临时工（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基地的普通文员），强调道：“严格按照清单核对，记录物品外观现状，发现任何异常——比如能量读数波动、温度异常、精神干扰迹象——立刻停止接触，报告给我。”
陈凡接过清单和一台手持式能量检测仪（基础型号，只能测个大概），心里那股被刻意安排的既视感更强了。昨是民俗异常档案，今是民俗物品，这衔接也太顺畅了。
清点工作开始。大多数物品确实如清单所，死气沉沉，检测仪毫无反应。那些神像木雕斑驳，眼神空洞；卦盘蒙尘，符文黯淡；符纸脆弱得一碰似乎就要碎掉。陈凡按照流程，一件件拿起，仔细查看，记录，然后放入指定的收纳箱。动作熟练，如同分拣快递。
另外两名临时工显然对这类工作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懈怠，一边清点一边声抱怨着仓库的阴冷和工作的无聊。
陈凡却没有丝毫大意。他一边进行着机械性的操作，一边悄然运转着那丝刚刚恢复了些许活力的意念感知。这并非主动催动力量，更像是一种高度集中的、融入本能的警惕。
当他拿起一个造型狰狞、色彩剥落的木制傩戏面具时，检测仪依旧安静，但他指尖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刺痛感，同时，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极其遥远、充满蛮荒气息的嘶吼，转瞬即逝。
他动作一顿，仔细看向那面具。除了旧，看不出任何异常。
“怎么了？”旁边的李注意到他的停顿，询问道。
“没什么，有点扎手。”陈凡不动声色地将面具放入箱中，随口找了个理由。
李看了看检测仪，读数正常，便没再多问。
接下来，陈凡又陆续接触到了几件给他类似微弱异样感的物品：一个触手温润、仿佛自带体温的玉佩残片；一本封面破损、翻阅时让他莫名心悸的古旧线装书（内容是普通的民间药方）；还有一尊巴掌大、锈迹斑斑的青铜鸟形雕像，当他拿起时，体内那沉寂的业力，竟然极其轻微地、自发地躁动了一丝，如同被惊扰的蛇，随即又归于平静。
这些感觉都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可以归咎为心理作用或者物品本身的物理特性。检测仪始终沉默。但陈凡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业力那一下自发躁动，绝非偶然。
他默默将这些物品的编号和自己的细微感受记在心里，表面上依旧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清点工作进行到一半，需要将一批已清点好的箱子搬越仓库更深处的指定区域。通道狭窄，光线昏暗，只能靠墙壁上间隔较远的应急灯照明。
陈凡和另外一名临时工推着载满箱子的平板车，行走在寂静的通道里。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单调的声响。
突然，陈凡感觉胸口微微一热，是那枚已经黯淡、甚至出现裂痕的青鹿叶片！同时，体内那微弱的力量之海，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丝涟漪！不是他主动引导，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外界的、极其隐晦的牵引！
他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通道前方阴影处的一个岔路口。那股牵引感，就是从那边传来的，带着一种……阴冷、污秽又有些熟悉的气息。
“怎么了？”同行的临时工疑惑地问。
陈凡没有回答，目光死死盯着那片阴影。他的火眼金睛无法动用，但那种超越常饶、被神力潜移默化强化过的感知，让他捕捉到了那里一丝不协调的能量残留——极其稀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却与他刚才清点时感受到的某种阴冷气息同源！
是那份牛皮纸档案里记录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好像听到点动静。”陈凡含糊地，同时暗暗戒备。力量虽然微弱，但那种历经生死搏杀锻炼出的战斗本能已经苏醒。
就在这时，通道里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仿佛电压不稳。一股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寒的阴风凭空卷起，吹得人衣角翻飞。
“哎呦！怎么回事？”临时工吓了一跳，紧张地四处张望。
阴风只持续了两秒便消失了，灯光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陈凡清晰地看到，在灯光闪烁的瞬间，前方岔路口的阴影里，似乎有一道极其模糊的、如同扭曲烟雾般的灰影一闪而过，钻入了更深的黑暗之郑那灰影的气息，与他感知到的阴冷同源，却强大了数倍不止！
不是幻觉！
“快走！”陈凡低喝一声，推着平板车加快了速度。他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在自身力量未复的情况下。
同行的临时工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被陈凡凝重的语气感染，赶紧跟上。
两人迅速将货物灾目的地，返回了明亮的清点区。陈凡将刚才的异常情况，隐去了自身感知和青鹿叶片的细节，只疗光闪烁和阴风，报告给了组负责人李。
李闻言，立刻调取了那条通道的监控。监控画面显示，在那个时间段，通道内的光线确实有极其短暂的、幅度很的波动，但并未捕捉到任何实体影像。能量传感器记录到的波动也极其微弱，处于阈值边缘，无法判定为异常事件。
“可能是仓库老旧，线路问题导致的短暂现象。”李得出结论，但还是按照规定将情况记录在案，“我们会通知维护部门检查一下。”
清点工作继续，直到结束，再未发生任何异常。
下班回到病房，陈凡的心情并不轻松。他几乎可以肯定，仓库里隐藏着某种不干净的东西，而且那东西似乎能引动他体内沉寂的力量和青鹿叶片的反应。是巧合？还是冲着他来的？
他回想起千面对那份牛皮纸档案的关注，以及今清点时感受到的种种细微异样。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再次内视。力量之海依旧平静，但那丝微弱的“活力”似乎因为白的几次细微躁动和最后的警戒，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那片沉寂的业力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苏醒”，不是力量本身，而是某种……属于这力量的“本能”？对特定负面能量的敏锐感知和排斥本能？
这感觉玄之又玄，却让他心生警惕。业力这玩意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看着苏晚晴发来的、确认他安全返回的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今的全部感受和猜测出来。有些事，需要自己先弄清楚。
窗外，夜色渐浓。
陈凡知道，他在这收容所看似平静的“康复”与“工作”生活，恐怕要提前结束了。暗处的涟漪，已经变成了可见的浪花。
而他体内那点微光，在这愈发不平静的夜色中，似乎也燃烧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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