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拉斯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突然笑了。笑声嘶哑而短促，像是从漏气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你是指望维萨里用灵能挖出那些信息，还是指望巴拉克从数据库里偷出来？”
“都有可能。”奎特斯，“或者，我们可以抓个活的机械神甫，从他的脑子里挖。”
大厅里安静了一会儿。
只有血腥香炉燃烧的嘶嘶声，还有凯拉斯手指敲击扶手的咚咚声。声音很规律，像心跳，像倒计时。
“种子需土。”
那个声音在奎特斯脑海里响起，很轻，然后消失。
凯拉斯最终停下敲击，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
“我给你这个任务。”舰长，声音压得很低，“不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成功。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你的那种……效率，那种冷静，那种能在混乱中找到最优解的能力——我想看看它在真正的绝境里，能发挥出多少。”
他顿了顿。
“但记住，血神注视着你。如果你的计划失败，或者让我发现你用了……不洁的手段，你的灵魂将永世在我的王座前哀嚎。”
奎特斯点头。
“明白。”
凯拉斯挥手。
“去吧。准备你的计划。七十二时后，我要看到详细的方案。三十后，我要么看到钢铁摇篮的熔炉为我燃烧，要么看到你的头颅挂在这里的穹顶上。”
奎特斯再次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凯拉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还有一件事。”
奎特斯停下，回头。
凯拉斯盯着他，那只机械义眼的光芒在昏暗的大厅里像一颗蓝色的星星。
“马尔科会‘协助’你。”舰长，“他会提供情报支持，调度资源，处理后勤。当然，他也会……观察你。向我汇报你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行动，每一个……异常。”
奎特斯的表情没有变化。
“明白了。”他。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空气比王座厅清新得多，但依然能闻到那股混合气味。奎特斯沿着走廊往前走，脑子已经开始运转。
钢铁摇篮。
七座巨型铸造都剩
三座轨道防御平台。
极地虚空盾发生器。
三十时间。
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但他必须完成。
不是因为他想证明什么，不是因为他渴望荣耀或恐惧惩罚。只是因为他需要活下去，需要继续安静地活下去。而要在血魂号上活下去，尤其是在凯拉斯已经注意到他的“异常”、马尔科已经盯上他的情况下，他需要更多的筹码，更多的价值，更多的……不可替代性。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他停下脚步。
左边通往他自己的舱室，右边通往第十六层甲板——静滞之间的方向。他站在那里，犹豫了几秒。
然后他转身走向左边。
先回舱室。
他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需要思考，需要计划。
需要……安静。
静滞之间的空气冷得像深冬的午夜。
奎特斯推门进去时，能看见自己呼出的气在面前凝成白雾，雾在淡蓝色的灯光中缓慢飘散，像是活物在呼吸。室温恒定在零下二十度，但三人穿着特制的隔热内衬服，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只有一种清凉的、令人清醒的凉意。
维萨里和巴拉克已经到了。
智库坐在黑石基座旁的地板上，双手结印放在膝盖上，眼睛闭着，像是在冥想。他额头的灵能印记微微发光，淡蓝色的光晕在空气中缓慢旋转，与基座上黑石碎片的暗光形成微弱的共鸣。巴拉克则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数据板，屏幕上显示着钢铁摇篮的详细结构图——那是他从血魂号数据库深处挖出来的，用零“不太正规”的手段。
奎特斯关上门。
声音隔绝的瞬间，世界变得异常安静。不是绝对的安静，但所有的背景噪音——血魂号的嗡鸣，管道的震动，甚至他们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微弱而遥远，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听到的动静。
“看完了？”巴拉克头也不抬地问。
“看完了。”奎特斯走到工作台旁，看着屏幕上的结构图，“极地虚空盾发生器，标准火星模板建造，有七层防护，每层都有自动防御系统和守卫部队。常规强攻不可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接近。”
“所以我们需要走后门。”巴拉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放大发生器控制室的结构图，“我在堕落前是机械神教的技术神甫，专门研究过火星标准模板的防御系统。那个模板有个古老的后门协议——用于在紧急情况下由高阶机械主教远程关闭系统。”
维萨里睁开眼睛，加入讨论。
“什么样的后门？”
“二进制圣歌加灵能签名。”巴拉克，“需要同时输入特定的二进制代码序列，以及一个经过认证的机械教灵能签名。两者缺一不可。”
“你能搞到代码序列吗？”
“已经搞到了。”巴拉克从数据板侧面抽出一块存储芯片，“从血魂号战利品数据库里找到的。三百年前我们劫掠过一个机械教运输舰，上面有份破损的档案，记录了部分火星模板的后门协议。我花了三时间修复数据，还原出了钢铁摇篮可能使用的序粒”
他把芯片插入工作台上的一个接口。屏幕立刻刷新，显示出一长串复杂的二进制代码——0和1的序列，长度超过一万位，排列成某种规律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诗歌或祷文。
“那灵能签名呢？”维萨里问。
“这个麻烦点。”巴拉克，“灵能签名是每个高阶机械主教独有的，相当于灵魂层面的指纹。要伪造几乎不可能……除非。”
他看向维萨里。
维萨里皱起眉头。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能抓到一个活的机械主教，从他的灵魂里‘拓印’出签名。”巴拉克，“或者，有人能通过灵能模仿，伪造出一个足够以假乱真的签名，骗过系统的验证。”
维萨里沉默了几秒。
“模仿灵能签名需要接触过原版，知道它的‘频率’和‘纹理’。我没接触过钢铁摇篮的机械主教，也没法凭空变出一个符合要求的签名。”
“但如果我们能接触到呢？”奎特斯问。
“那就可能。”维萨里，“灵能签名不是固定的代码，是一种灵魂波动的模式。如果我能近距离感知一个机械主教的灵能状态，哪怕只有几分钟，我就能分析出他的签名特征，然后尝试模仿。模仿不可能完全一样，但如果是紧急情况下的远程验证，系统可能不会检查得太仔细——毕竟，正常情况下根本没人会想到有人能伪造这玩意儿。”
巴拉裤头，继续操作数据板。屏幕切换到钢铁摇篮的人员部署图，其中一个区域被标红——那是极地要塞的指挥中心。
“根据情报，钢铁摇篮的极地要塞由一个大主教级别的机械神甫负责，名字是‘卡利班-7’。他常年驻守在指挥中心，几乎从不离开。要接触他，必须进入要塞内部。”
“怎么进？”维萨里问。
巴拉亏出另一张图——那是一艘帝国运输舰的蓝图。
“我们可以伪装。”技术军士，“我手头有一艘之前捕获的帝国运输舰，型号是‘金牛座级’，编号‘灰烬号’。它的应答器代码我已经篡改过了，现在显示为‘机械教紧急补给舰’，目的地正是钢铁摇篮极地要塞。”
他顿了顿。
“计划是这样：奎特斯带领一支队，伪装成帝国风暴兵，押送一个‘被俘的机械教贤者’——也就是维萨里——前往极地要塞进挟审问’。运输舰利用伪造的应答器通过轨道防御识别，降落在要塞的接驳港。然后你们以押送囚犯的名义进入内部，找机会接近卡利班-7。维萨里在这个过程中感知他的灵能签名，同时巴拉克通过隐藏的通讯器传输二进制圣歌。一旦签名伪造完成，圣歌输入，虚空盾关闭，血魂号立刻发动全面进攻。”
维萨里听完，脸色变得凝重。
“风险太大了。”他，“首先，伪装可能被识破——风暴兵的盔甲样式、行为模式、甚至走路的姿态都和混沌战士不一样。其次，我的灵能伪装可能瞒不过要塞的灵能探测器。第三，就算一切顺利，接近卡利班-7也是难题，那种级别的人物周围肯定有重兵把守。”
“所以需要精准的时机和绝对的隐秘。”奎特斯，“我们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得找机会——比如利用换岗时间，或者制造某种混乱，或者……等他自己出来。”
“他几乎从不离开指挥中心。”巴拉克提醒。
“那就让他不得不离开。”奎特斯，“比如，指挥中心出现‘故障’，需要大主教亲自检查。或者，接驳港发生‘意外事故’，需要高层到场处理。”
维萨里和巴拉克对视一眼。
“你在想什么？”维萨里问。
奎特斯走到观察窗前，看着里面那个凝固的阿斯塔特。那个身影在淡蓝色的光芒中显得朦胧而遥远，全身覆盖着霜状物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又像是介于两者之间。
他看了几秒，然后转身。
“我需要一支特遣队。”奎特斯，“二十人左右，擅长潜行和精密作战。巴拉克负责改装他们的装备——爆弹枪加装消音器和亚音速弹药，动力甲涂装改为帝国制式的银灰色，所有混沌标志移除。维萨里负责灵能伪装，覆盖整支队的传感器和肉眼观测。”
“时间呢？”巴拉克问。
“十准备，五航行，剩下十五执行任务。”奎特斯，“三十期限，我们必须在第二十五前关闭虚空盾，给血魂号留出至少五的强攻时间。”
“血牙呢？”维萨里问，“他的伤还没全好，但他是你手下最能打的人之一。带不带他？”
奎特斯想了想。
“带。”他，“他的忠诚需要测试。而且这种任务，需要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发疯的家伙。”
三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运输舰的航线规划，接驳港的布局，要塞内部的通风管道图，还有各种应急预案。巴拉克一边听一边在数据板上快速记录，维萨里则闭着眼睛，用灵能模拟各种可能遇到的灵能探测和反制。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两时。
结束时，静滞之间的温度又降了几度。白雾在三人周围缓慢飘浮，在淡蓝色的灯光下像幽灵的吐息。黑石基座上的碎片微微发光，那种暗光似乎在呼吸，与他们的讨论节奏同步。
“深井需探。”
那个声音在奎特斯脑海里响起，很轻，然后消失。
奎特斯站起身。
“明开始挑选队员。”他，“维萨里准备灵能材料，巴拉克准备改装装备。七十二时后，我要向凯拉斯提交完整方案。”
维萨里和巴拉裤头。
奎特斯走向门口，但在手碰到门把时停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石基座。
碎片安静地躺在那里，吸收着光线，吸收着声音，吸收着一切不该存在的波动。
像是在等待。
等待他们出发。
等待他们去执行那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等待他们……带回胜利，或者死亡。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噪音瞬间涌来，像潮水拍打礁石。
但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在嘈杂中找到安静。
习惯在疯狂中保持清醒。
习惯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这就是他的生活。
这就是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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