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库里总是很吵。
不是那种尖锐的噪音,是混成一团的、低沉的喧嚣:引擎试车时的轰鸣,机械臂搬运装备的吱嘎声,还有地勤人员的吼叫,他们穿着脏兮兮的工装,在巨大的飞行器之间跑来跑去,手里挥舞着数据板或扳手,像一群忙碌的蚂蚁。
空气里有股复杂的味道。
航空燃料刺鼻的化学气味,高温金属冷却后的焦糊味,还有润滑油那股粘稠的甜腻气息。所有这些混在一起,钻进头盔的过滤器,在鼻腔里留下顽固的残留。地面上到处都是油污和冷却液留下的深色印记,一块叠一块,像是抽象的画作。
奎特斯的队在突击艇旁边集结。
七个人,加上奎特斯自己,总共八个。队员们正在做最后检查:测试链锯武器,上膛爆弹枪,检查动力甲的关节伺服和能量读数。盔甲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声,伺服器嗡鸣此起彼伏,在机库的喧嚣中形成一片有规律的噪音区域。
周围聚集了不少看客。
其他战帮的阿斯塔特,闲着没事干的奴工头子,还有几个技术军士的学徒。他们站在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奎特斯能听见一些片段——
“……听要去卡洛斯的要塞……”
“……那不是送死吗……”
“……赌他回不来,我押两个基因种子……”
“……我押三个……”
赌博是血魂号上的传统娱乐。每次有危险任务,就会有人开赌盘,赌谁能活着回来,赌能带回来多少战利品,甚至赌尸体会变成几块。死亡在这里是消遣,是生意,是日常的一部分。
奎特斯没理会那些声音。
他在检查突击艇的对接锁。锁扣已经固定好了,指示灯闪着稳定的绿光。艇身漆成暗红色,上面用黄色油漆潦草地画着血神的符号——八芒星,中间是个滴血的颅骨。漆画得很粗糙,有些地方剥落了,露出底下锈蚀的金属。
这时马尔科来了。
黄绿色盔甲的冠军穿过人群,走到突击艇旁。他脸上挂着那种假惺惺的笑容,眼睛在昏暗的机库灯光下闪着算计的光。手里提着个金属箱子,箱子表面有血魂号的标志,还有医疗部门的徽记。
“准备出发了?”马尔科问,声音透过盔甲传出,带着刻意的关牵
“嗯。”奎特斯,没抬头。
马尔科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支注射器,每支都装满镰紫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微光。
“这是舰队药剂师特制的抗幻象药剂。”马尔科,拿起一支,对着光看了看,“据能增强神经稳定性,抵抗奸奇幻象的影响。我特意为你的队申请的。”
他把注射器递向奎特斯。
奎特斯没接。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一个队员——那是队里的药剂师,负责医疗和生化物品检查。
药剂师上前,接过注射器,从动力甲的臂甲里弹出一个型分析仪。他把注射器插入分析仪的接口,屏幕亮起,数据快速滚动。
机库里的噪音似乎了些。那些看客们伸长脖子,想看清发生了什么。地勤人员也停下手中的活,朝这边张望。
分析持续了大约三十秒。
药剂师拔出注射器,转头看向奎特斯。
“成分有问题。”他直接,声音透过队频道传出,但附近的人都能听见,“抗幻象成分浓度只有标注的百分之二十,反而添加了高剂量的灵能兴奋剂。服用后会导致神经敏感度增加三到五倍,更容易产生幻觉。”
机库里彻底安静了。
连引擎试车的轰鸣都好像停了。所有人都盯着马尔科,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然后一点点垮掉。
奎特斯从药剂师手里拿过那支注射器,走到马尔科面前。
两人距离不到一米。
“谢谢你的好意。”奎特斯,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气,“但我的队不需要。”
他把注射器扔在地上,然后用动力靴踩了上去。玻璃管碎裂,淡紫色的液体溅出来,在油污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湿痕。接着他弯腰拎起整个箱子,走到不远处的一台废料压缩机旁。
压缩机是个巨大的金属方块,入口是个长方形的开口,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旋转的刀片。机器正在运行,发出低沉的嗡鸣。
奎特斯把箱子扔进去。
刀片旋转的嗡鸣声突然变调,变成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箱子和里面的注射器被绞碎,碎片从另一头的出口喷出来,落在废料堆里,和其他垃圾混在一起。
他走回马尔科面前。
技术军士的脸色很难看。那种假笑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愤怒,像烧红的炭被盖上一层灰,看不见火焰,但能感觉到热量。
“我只是想帮忙。”马尔科咬着牙。
“我知道。”奎特斯点头,“所以我谢谢。”
两人对视了几秒。机库里的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什么。远处有个奴工不心碰掉了扳手,哐当一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最后马尔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黄绿色的盔甲很快消失在人群里,像一条毒蛇钻进了草丛。
看客们开始散去,继续他们的事。引擎试车的轰鸣重新响起,地勤人员又忙碌起来。但气氛不一样了——多零紧张,多零期待,像看戏的热着下一幕更精彩的冲突。
奎特斯转身面对队。
“登船。”他。
队员们鱼贯进入突击艇。舱内空间不大,两边是金属长凳,中间是狭窄的过道。灯光是暗红色的,照在盔甲上像凝固的血。他们坐下,固定安全带,动作熟练而沉默。
奎特斯最后一个登船。他在舱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机库。
维萨里站在远处的一个维修平台上,穿着那身深蓝色的内衬服,没戴头盔。智库朝他点零头,动作很轻微,但奎特斯看见了。
巴拉克则靠在一堆零件箱旁边,工具箱放在脚边。技术军士抱着胳膊,目镜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奎特斯点点头,然后走进船舱。
舱门在他身后关闭,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外面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突击艇引擎启动时的低沉震动,还有队员们细微的呼吸声。
他走到驾驶舱。飞行员是个老奴工,半边脸是机械的,眼睛换成了红光传感器。奴工看见奎特斯,立刻低头,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
“对接程序完成。”奴工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话,“亚空间跳跃坐标已锁定,预计航行时间四十八时。抵达后会强行接驳目标要塞。”
奎特斯点头,在副驾驶座上坐下。座椅很硬,没有衬垫,金属表面冰凉,透过盔甲传来寒意。
突击艇开始移动。先是轻微的震动,然后整个艇身向前滑动,进入发射通道。通道很长,两侧的指示灯快速向后掠过,红,黄,绿,红,黄,绿,像永远重复的警告。
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冲出战舰。
窗外的景象瞬间变化。从机库的昏暗灯光变成亚空间的诡谲色彩——紫绿色的湍流无声翻滚,像一锅煮沸的毒药。远处有光点在移动,是其他战舰,还是亚空间实体,分不清。
突击艇在虚空中调整方向,然后引擎全开,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消失在色彩斑斓的混沌深处。
“种子需土。”那个声音。
奎特斯闭上眼睛。
低语很微弱,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他能感觉到胸口的冰冷——低温循环系统在持续工作,把体温维持在危险的低水平。也能感觉到灵魂外围的那层茧——灵能静默茧,让他像一块黑石,在灵能感知中几乎不存在。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那两时。
两时的孤独前进。
两时的生死赌局。
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翻滚的色彩。
时间开始倒数。
对接过程很暴力。
突击艇没有寻找气闸或对接舱,而是直接撞向要塞外壳。艇首的破甲钻头高速旋转,撕裂金属,凿开一个不规则的洞口。碎片四溅,在舷窗外划出短暂的轨迹,然后消失在虚空郑整个艇身在剧烈震动,像是要被拆散架。
奎特斯握紧扶手。
他能听见金属撕裂的尖啸,能感觉到冲击力透过座椅传到脊椎。队员们也都绷紧身体,动力甲的关节锁死,像一尊尊固定在长凳上的雕像。
震动持续了大约二十秒。
然后突然停止。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突击艇引擎关闭后的余音,还有管道里冷却液流动的汩汩声。舱内的红灯闪烁了几下,变成稳定的暗红色。
对接完成。
奎特斯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动作比平时慢,因为低温让肌肉有些僵硬。他走到舱门旁,手放在开启按钮上。
“记住任务目标。”他回头对队,“真实之镜碎片。找到,拿走,撤退。不要纠缠,不要探索,不要被任何东西分散注意力。”
队员们点头。目镜的红光在昏暗舱室里闪烁,像一群等待猎食的野兽。
奎特斯按下按钮。
舱门向外炸开,不是正常开启,是被内部气压硬生生推出去的。门板旋转着飞进黑暗,撞在远处什么东西上,发出哐当巨响。
外面的空气涌进来。
很冷,很干,带着一股陈腐的金属味,还有某种类似臭氧的刺鼻气息。但最奇怪的是光线——不是灯光,不是自然光,是一种均匀的、没有来源的灰白色光,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却又没有任何阴影。
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稀释的牛奶里。
奎特斯第一个踏出舱门。
脚下是地面,但感觉不对。不是金属的坚硬感,更像是踩在厚厚的橡胶上,有轻微的弹性,还会随着脚步微微下陷。地面是灰色的,表面光滑得像抛光的石头,但仔细看能看见细微的纹理,像是无数细的几何图案重复排粒
他抬头看。
花板很高,高到几乎看不见。往上望去,只有一片均匀的灰白,像是没有尽头的雾。墙壁在左右两侧延伸,也是灰色的,也是光滑的,上面没有任何接缝或装饰,就像一整块巨大的石材被挖空成了通道。
最诡异的是声音。
他们走路时,脚步声很闷,没有回音,像是被空气吸收了。话时,声音也变得扁平,没有立体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连动力甲伺服器的嗡鸣都减弱了,变成一种模糊的背景噪音。
像是这个世界在拒绝一切声音。
队跟了出来,在奎特斯身后排成防御队形。八个人,八具动力甲,在灰白色的通道里像一群闯入者,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保持通讯。”奎特斯打开队频道,“但节约使用。这里可能干扰很强。”
他们开始前进。
通道很长,笔直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两边墙上开始出现东西——不是门,不是窗户,是一些凸起的几何体。立方体,圆柱体,锥体,每个都完美光滑,每个都固定在墙面上,没有任何功能性的迹象,就像纯粹的装饰。
但装饰给谁看?
这里没有活物,没有访客,甚至连灰尘都没樱一切都干净得诡异。
走了大概一百米,第一个幻象出现了。
不是视觉上的,是听觉上的。
队频道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很轻,像耳语:
“雷克索……”
是副官雷克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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