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打击的通告如同无形的寒冰,冻结了管道内残存的一丝生气。士兵的哽咽声在放血鬼那卡顿的链锯摩擦声中显得格外微弱而绝望。技术神甫僵立在那里,机械义眼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内部逻辑正在这终极的荒谬面前挣扎。
只有伊桑,在那冰冷通告的余音中,缓缓抬起镣垂的眼睑。灰色的眼眸里没有崩溃,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十二个时的倒计时,八个时的撤离窗口,像两个冰冷的齿轮,在他脑海中咔哒作响,碾过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归途……自择……”索莫斯的低语如同寒风吹过冰面,不带任何倾向,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
放血鬼似乎从最初的嘲弄中回过神来,它那燃烧的“目光”在伊桑和技术神甫之间逡巡,最终锁定在明显失去战斗意志的士兵身上。它发出一声不耐的低吼,故障的链锯剑虽然挥舞起来不再流畅,但撕裂一个毫无防备的肉体依旧轻而易举。它迈开因为凝滞效应而略显僵硬的步伐,朝着瘫坐在地的士兵逼去。
士兵抬起头,脸上泪水和污垢混合,眼神空洞,看着那逼近的死亡阴影,竟然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伊桑动了。他没有冲向放血鬼,也没有试图救援士兵。他的身体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向管道一侧,那里有一段因为之前战斗而裸露出来的、粗大的主能源管道分支,虽然已经停止供能,但内部似乎还残留着一些逸散的能量波动。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与刚才战斗时的冷静一脉相承,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抬起手,指尖苍白的电弧再次亮起,但这一次,目标不是放血鬼,而是那根裸露的管道!
“伊桑!你做什么!”技术神甫的机械声音带着惊愕响起。
伊桑没有回答。静滞闪电嗤地一声射出,精准地命中管道一处能量反应最微弱的连接点。没有爆炸,只有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脆裂声,以及一片区域迅速覆盖上的灰白锈蚀。
这看似徒劳的攻击,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根本就受损的管道,在静滞效应的侵蚀下,结构应力瞬间失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的裂缝猛地扩大!
轰隆!
一声不算剧烈但足够引人注目的闷响,那段管道彻底断裂,沉重的金属管体带着嘶嘶作响的能量余波,朝着放血鬼和士兵之间的区域轰然砸落!大量的灰尘和碎屑弥漫开来,瞬间隔断了放血鬼的前进路线,也暂时遮蔽了双方的视线!
“走!”伊桑的声音短促而冰冷,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技术神甫,朝着与管道坠落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放血鬼援军尚未完全合围的一个狭窄岔道冲去!
他没有去看那名士兵,也没有丝毫犹豫。在灭绝令的倒计时下,在绝对的劣势中,任何多余的怜悯都可能葬送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托克军士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喘息,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一起殉葬。
技术神甫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机械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着伊桑发力前冲。他回头看了一眼被尘埃和断裂管道阻挡的方向,又看了看伊桑那瘦削却异常坚定的侧影,机械义眼中光芒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尘埃后方,传来了放血鬼暴怒的咆哮和劈砍障碍物的巨响,以及……那名士兵戛然而止的、短促的惨叫声。
伊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嘴唇,灰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被那片冰冷的平静所吞没。他拉着技术神甫,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岔道的阴影里。
岔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和复杂,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一种奇怪的、类似于铁锈混合着臭氧的味道。伊桑凭借着静滞印记带来的增强感知,努力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最微弱的能量流动和结构稳定性的差异,试图找出一条相对安全、并且可能通往撤离点的路径。
技术神甫紧跟在他身后,沉重的机械义肢在寂静的通道中发出规律的、略显刺耳的声响。他时不时停下来,用他受损的探测器扫描着周围,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似乎给他提供着一些辅助信息。
“能量读数显示……前方有大规模……机械运动痕迹……非混沌属性……”技术神甫突然停下,机械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伊桑也感觉到了。前方通道的震动频率与恐虐恶魔那充满破坏性的脚步不同,更加杂乱,更加……仓促。他示意技术神甫放轻脚步,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一个拐角,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拐角后是一条相对宽阔的输送管道,此刻,一支大约九人组成的帝国卫队队正仓皇地穿过。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甲壳甲,但盔甲上布满刮痕和污渍,有些人还带着伤,绷带下渗出血迹。他们的队形松散,脸上写满了疲惫、惊恐和一种穷途末路的慌张。为首的一名士官正对着一个手持式通讯器低吼,但里面只传出一片沙沙的静电噪音。
“……重复!这里是风暴兵团第七连残部!我们需要撤离点坐标!重复!我们需要……”士官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形。
显然,他们也是听到了轨道通告,正在试图寻找生路的溃兵。
伊桑和技术神甫对视一眼。技术神甫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评估风险。伊桑则微微蹙眉,他本能地不信任任何突然出现的、不受控制的因素,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索莫斯的低语无声地提醒着他:
“……喧嚣……易引……瞩目……”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是否接触,那支队的一名哨兵已经敏锐地发现了拐角处的动静!
“那边有人!”哨兵紧张地举起激光枪,对准了伊桑和技术神甫藏身的方向。
其他士兵也立刻紧张起来,纷纷举起武器,警惕地望过来。当他们看到从阴影中走出的,是一个衣衫褴褛、脸色苍白的少年和一个明显受损严重的机械神甫时,明显愣了一下,但枪口并未放下。
“站住!表明身份!”为首的士官厉声喝道,目光狐疑地在伊桑和技术神甫之间扫视。伊桑那过于平静的眼神和神甫那非典型的破损状态,都显得格格不入。
技术神甫上前一步,他袍子上的火星标志虽然黯淡,却依旧代表着欧姆尼赛亚的权威。“我是火星铸造神殿……派驻卡迪安军团的……技术神甫。这位是……随行人员。”他的机械声音带着一种惯有的威严,尽管有些中气不足。
“技术神甫?”士官打量着神甫身上冒烟的部件和断裂的线路,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减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的护卫呢?”
“任务途汁…遭遇混沌主力……失散了。”技术神甫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们也在寻找撤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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