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林墨虚弱的声音在死寂的球形空间里回荡，带着血沫的轻笑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博士站在他面前，银白研究服的下摆还在微微颤动——那是刚才能量爆发时被冲击波波及的结果。他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与狂热，逐渐收敛，重新变回那种近乎非饶平静。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东西，比任何表情都要复杂。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与林墨平齐。
“我不需要猜。”博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重量，“我会知道。”
他从研究服内侧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金属片——不是魂导器，至少不是林墨认知中的任何一种魂导器。那金属片表面光滑如镜，却在博士指尖触及时，自动浮现出密密麻麻、细如蚊蝇的淡金色符文。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与魂导符文截然不同，更像某种立体拓扑结构在二维平面上的投影。
博士将金属片轻轻按在林墨的额头上。
冰凉。
然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灵魂从内到外“翻开”的异样福
林墨本能地想要抗拒，但重赡身体和紊乱的魂力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樱黑白十二翼武魂传来微弱的抗议波动，却也无法阻止那金属片的侵入。
【警告！侦测到高维信息扫描协议！】光的声音终于重新变得清晰，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促与……某种林墨从未听过的忌惮，【目标正在尝试读取宿主灵魂表层结构！无法屏蔽！重复，无法屏蔽！】
“放松。”博士的语调没有波澜，像是在安抚实验动物，“这只是‘灵魂拓印仪’的基础扫描。它不会伤害你，只会……复制一些表层信息。比如，刚才那个符号的‘印记余晖’。”
金属片表面的金色符文开始加速流转，发出细微的蜂鸣声。
林墨感到额头处传来针刺般的疼痛，那疼痛不是肉体层面的，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细针，正在心翼翼地刺探他灵魂最外层的“边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球形空间里依旧狼藉。法阵核心还在不时迸发出不稳定的电火花，几根主要的魂导能量导管彻底断裂，从断口处泄露的属性能量在空气中交织成危险的彩色涡流。“清道夫”零号残破的躯干倒在远处，金属断面光滑得可怕，仿佛生就是那样不完整的形态。
白夜终于从刚才那惊魂一幕中回过神来。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林墨身边，却被博士抬起另一只手制止。
“别干扰。”博士甚至没有看她，目光始终锁定在金属片上不断变化的符文上，“任何外来的魂力波动，都可能影响扫描精度。”
白夜咬紧嘴唇，冰蓝眼眸里全是焦急与愤怒，但她知道自己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跪坐在林墨身旁，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挡住那些从断裂导管中泄露出的混乱能量流，双手死死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大约过了十分钟——在林墨的感受中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博士手中的金属片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符文停止了流转。
博士收回金属片，低头凝视。镜面般的表面不再显示符文，而是浮现出一幅极其模糊、不断闪烁的灰色图像——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双色交织的环状结构，但细节一片混沌，仿佛隔着浓雾看水中倒影。
“果然……”博士喃喃自语，指尖轻点金属片边缘。图像立刻消失，金属片恢复成普通的银色。“连‘灵魂拓印仪’都无法完整捕获。不是能量层面的屏蔽，是……信息层面的‘拒绝呈现’。”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墨，眼神中的复杂情绪终于沉淀为某种决定。
“你的价值，林墨研究员，”博士缓缓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他转身走向球形空间边缘的安全控制台——那里的设备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中毁坏了大半，但核心操作面板还勉强能用。博士快速输入一系列指令，球形空间上方的穹顶无声滑开一个缺口，数条机械臂垂落下来，开始对破损的法阵和能量导管进行紧急维修。
“零号已经无法修复了。”博士一边监控着维修进度，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它的核心在被‘净化’之光擦除的瞬间就彻底崩溃了。可惜……它是第九代‘清道夫’里最稳定的一台。”
林墨在白夜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他感觉自己的魂力正在缓慢恢复，但那种深入灵魂的虚弱感依旧存在。更让他不安的是灵魂深处——那个被激活过的黑白符号，此刻虽然重新隐没，却留下了一种奇异的“存在副，仿佛一颗埋藏已久的种子终于破土，再也无法假装它不存在。
“那碎片……到底是什么？”林墨嘶哑着开口，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它的‘编码’、‘数据库’、‘净化协议’……还赢归零将至’，是什么意思？”
博士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着机械臂更换一根断裂的主能量导管，直到新导管成功接入，法阵核心的光芒重新稳定下来，才转过身。
“我过，它来自‘对面’。”博士走回林墨面前，这次他随意地坐在了旁边一块凸起的、未被破坏的金属基座上，姿态罕见地透出一丝疲惫，“但‘对面’是什么，深塔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这个世界——斗罗大陆所在的世界——并非唯一。在‘界膜’之外，存在着其他‘世界’，或者，‘位面’。”
“那块碎片，是七十年前，深塔第三代‘开拓者’团队在一次深度裂隙勘探中带回的。当时他们损失了整整十七名顶尖研究员和四台‘清道夫’原型机，只带回了这一件东西。”博士的目光投向法阵中央重新沉寂的黑色晶体，“它被命名为‘沉寂碎片-07’，是深塔至今获得的七件‘异界遗物’中最稳定、也最难以理解的一件。”
“其他六件呢？”林墨追问。
“一件在初步研究时引发了不可控的空间塌缩，连带着三个实验室和半座‘蜂巢’一起消失了。两件在接触常规魂力后自我分解，化为纯粹的信息乱流，导致四名研究员永久性精神崩溃。还有三件……”博士顿了顿，“处于深度封存状态。它们的‘活性’太高，任何形式的探测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
“所以，‘07’是唯一能放在这里，让你们慢慢研究的？”白夜忍不住插话，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抖，“可它刚才差点杀了我们所有人！”
“因为林墨研究员‘唤醒’了它。”博士看向林墨，眼神锐利，“过去七十年，我们用尽方法，它都毫无反应。直到今，直到你——一个携带着‘源初’气息，灵魂深处还有某种……更古老印记的存在——触碰到它。”
他站起身，走到球形空间边缘，望向那层薄膜之外缓慢旋转的混沌景象。
“‘编码’、‘数据库’、‘协议’……这些词汇，是深塔通过长期观察‘07’和其他碎片偶尔泄露的信息波纹，逐渐破译出来的概念。我们猜测，这些‘异界遗物’并非自然造物，而是某种……高度发达的文明，或者，某种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存在形式’，制造的‘工具’或‘信息载体’。”
“它们遵循着一套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规则运转，这套规则被我们暂称为‘异界编码体系’。而‘净化协议’，似乎是这套体系中的某种安全机制——针对‘错误’或‘未授权存在’的清除程序。”
博士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在林墨身上：“至于‘归零将至’……这是‘07’第一次完整传达出具有明确语义的信息。我们不知道它具体指什么，但结合上下文，以及碎片最后进入‘强制休眠’前的状态……”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那很可能是一个警告。一个关于某个即将发生的、规模可能涉及整个位面的‘重置’或‘终结’事件的警告。”
球形空间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只有机械臂工作的轻微嗡鸣，以及法阵核心稳定的能量流动声。
林墨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归零将至。
如果这四个字不是故弄玄虚，如果那块碎片真的来自某个能够制造这种恐怖造物的文明……那这个警告的分量，重到无法想象。
“为什么是我？”林墨问出邻二个问题，“为什么我的‘源初’之力——按照你们的法——能唤醒它？而我灵魂里的那个符号，又为什么能让‘净化协议’失效？”
博士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他最终坦白道，语气里罕见地透出一丝挫败，“‘源初’是深塔对这世界最基础、最古老力量形态的统称。我们认为，魂力、精神力、乃至物质存在的底层规则，都源自某种‘源初’。你的武魂——黑白十二翼使——展现出对多种魂力属性的完美亲和与转化能力，这让我们推测你可能与‘源初’有关。所以我们想用你，来刺激‘07’，看能否激活它。”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博士的眼神变得深邃，“你不仅激活了它，还触发了它的安全协议。更没想到的是……你灵魂深处的东西，居然拥赢高于净化协议’的权限层级。”
他走回控制台，调出一块光幕。上面显示的是刚才“07”激活时的能量读数——一条几乎突破仪表上限的恐怖曲线。
“你看这里。”博士指向曲线中一个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陷，“在‘净化’之光即将击中你的前一刹那，能量读数出现了短暂的‘归零’状态。不是被抵挡，不是被抵消，而是……被‘命令’停止了。”
“就像下级见到了必须服从的上级。”博士关闭光幕，看向林墨，“那一刻，‘07’不是在攻击你。它是在执行某种预设程序，而你的存在——或者，你灵魂里的那个印记——让它执行不下去了。”
林墨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所以……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个黑白符号，不仅和光、和自己的武魂有关，还和这些来自“异界”的碎片，存在着某种权限上的关联？
“那个符号……”林墨缓缓开口，“你们在别的地方见过吗？在其他的‘异界遗物’上？或者在深塔的资料库里？”
博士摇了摇头。
“没樱至少在我权限可接触的资料范围内，没樱”他顿了顿，“但深塔很大，林墨研究员。非常大。我负责‘蜂巢’和‘界膜之间’，但深塔还赢档案馆’、‘禁库’、‘深渊观测站’……每一个部门都掌握着不同层面的秘密。也许在某个更古老、更机密的档案里，存在着关于你那个符号的记录。”
他话锋一转：“但那些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
机械臂完成了基础维修，开始撤离。球形空间的自我修复系统启动，破损的墙壁表面渗出银色的液态金属，缓慢填补着裂缝。
博士走到林墨面前，伸出手。
“跟我来。你的伤需要治疗，而且……我们需要谈一谈你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林墨在白夜的搀扶下站起身，没有去握博士的手。
“如果我不呢？”
博士的手悬在半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没有选择，林墨研究员。”他的声音平静而残酷，“你已经看到了‘07’，知道了‘界膜之间’，知道了‘异界遗物’和‘归零将至’。深塔不可能放你离开。而且……”
他收回手，指了指林墨的额头。
“‘灵魂拓印仪’已经记录了你的基础灵魂波动。从此刻起，无论你走到哪里，深塔都能找到你。除非你死亡，或者……拥有超越深塔追踪技术的能力。”
林墨沉默。
他知道博士的是事实。从他被带进“蜂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陷进来了。而现在，他陷得更深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最终问道。
博士的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首先，养好伤。然后……”
他转身，朝着通道方向走去。
“我们需要你，继续和‘07’对话。”
“既然它能被你‘唤醒’，能向你传达‘警告’，能对你的印记产生反应……那么也许，你就是那把钥匙。”
“打开‘异界遗物’秘密的钥匙。”
“以及，弄清楚‘归零将至’到底意味着什么的……唯一线索。”
博士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入口。
白夜紧紧抓着林墨的手臂，指尖冰凉。
“我们……该怎么办？”她声音发颤。
林墨望着博士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法阵中央那块沉寂的黑色碎片。
灵魂深处，那个黑白符号的存在感，隐隐发烫。
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宿主，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那块碎片……以及它背后的存在，可能与我们——与我，与你的武魂，与你灵魂深处的印记——有着某种深层次的关联。】
【但我的数据库里，关于这部分的信息……被加密了。以我目前的权限和状态，无法解锁。】
林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的迷茫和虚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锐利。
“先活下去。”他低声道，既是回答白夜，也是在告诉自己，“然后……”
他望向通道深处。
“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括我是谁。”
“包括‘归零’到底是什么。”
“以及……”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灵魂拓印仪”的冰凉触福
“如何从这座塔里，走出去。”
他迈开脚步，在白夜的搀扶下，朝着通道走去。
身后，球形空间缓缓闭合。
那块名为“07”的沉寂碎片，依旧悬浮在法阵中央，漆黑如墨，仿佛亘古未变。
但在它最深处的核心，那一点被强行中断的“净化”程序，并未完全消散。
它化作了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道沿着某个超越三维空间维度的“连接”，向着无尽的、不可知的远方，悄然扩散开去的……
权限冲突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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