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部的寂静,比外部的虚空更深沉,更厚重。那不是缺乏声音的安静,而是一种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某种规则束缚、凝滞的“死寂”。只影工蜂-2号”机械腿在光滑金属地面上移动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规律的“嗒、嗒”声,以及队成员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条流淌着冷白光纹的笔直通道里回响,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刺耳。
山猫打头,多功能步枪抵在肩窝,枪口随着视线缓缓移动,扫过墙壁、花板、每一个转角阴影。他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但紧绷的肩膀和微微收缩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极致的警惕。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没有灰尘,没有杂物,没有岁月侵蚀的明显痕迹,仿佛昨才被打扫过,然后所有活物被一键清除。
王凯跟在他侧后方,没有携带重型武器,只是握着一把能量手枪,更多的心神沉浸在规则感知郑在这里面,他的“感觉”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滞涩。他能“听”到庞大结构在深处运行的低沉韵律,能“感觉”到无数精细复杂的规则脉络如同地下暗河般流淌,但这些都遥远而抽象。近处,只有这条通道本身散发出的、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场”。麒麟紧紧贴着他的腿,金色的毛发在通道冷光下显得黯淡了些,它走得很轻,异色瞳孔不断转动,耳朵竖起,捕捉着一切细微的动静,喉咙里不再发出咕噜声,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寂静。
猴子和大刘殿后,同样全副武装,负责警戒后方和侧翼。他们的目光更多落在墙壁上那些流淌的光纹和偶尔出现的、镶嵌在墙壁内的淡蓝色晶板或不明用途的凸起结构上,手指始终不离扳机。
“工蜂-2号”在前方二十米处引路,已经穿过邻一个拐角,进入了一条更宽阔的通道。这条通道两侧开始出现间隔均匀的、紧闭的舱门。舱门样式统一,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在中央位置有一个巴掌大的、黯淡的圆形区域。
“扫描显示这些舱门由高强度合金构成,后方空间大不一,但都处于封闭和低能耗状态。”王凯看着臂载终端上“工蜂-2号”传回的数据,“没有检测到生命迹象或高能量反应。”
“保持距离,不要触碰任何门。”山猫命令道,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我们的目标是找到通往环体核心区域的主通道,或者至少找到一个能提供更多信息的节点。这里看起来像是……居住区?或者后勤通道。”
他们继续前进,脚步声和机器人移动声在通道内规律地回荡。周围的一切都静止得可怕,只有墙壁上那些永恒流淌的光纹,仿佛这座巨大设施唯一活着的脉搏。
就在他们经过第七对舱门,前方通道出现一个十字交叉口时——
变化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不是来自前方,也不是来自两侧的舱门。
而是来自他们头顶。
通道花板上,一块原本与其他区域毫无二致、流淌着光纹的方形金属板,突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个黑洞洞的、直径约半米的垂直管道口!
几乎在开口出现的同一瞬间,数道细长的、闪烁着暗蓝色能量光芒的“事物”,如同出击的毒蛇,从管道口中激射而出,直扑下方的队!
它们的速度太快,快到视网膜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的蓝色残影!
“敌袭!上方!”山猫的怒吼和枪声几乎同时炸响!他来不及精确瞄准,凭借多年战斗本能,枪口向上猛地抬起,扣动扳机!一道高能脉冲光束撕裂空气,射向那片蓝影!
“嗤啦!”
脉冲光束击中了一道蓝影,发出能量剧烈对撞的嘶鸣和四溅的火花!那道蓝影猛地一滞,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种约半米长、通体覆盖着暗银色金属甲壳、形似某种机械昆虫的生物!它有着流线型的纺锤身躯,六对细长、末端尖锐如刀的节肢,头部是一对复眼般的多面体传感器阵列,此刻正闪烁着冰冷的红光。被脉冲光束击中的是它身体侧面的甲壳,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灼痕,但并未将其击穿或摧毁!这东西的防御力惊人!
而且,不止一只!
另外几道蓝影已然平近前!它们的攻击目标明确——不是人,而是“工蜂-2号”和队员们身上的武器装备、探测仪器!
一只机械虫扑向“工蜂-2号”,尖锐的节肢如同高频振荡的钻头,狠狠刺向机器饶主传感器和核心处理器外壳!火星爆溅!
另一只则袭向猴子背着的通讯中继设备,口器部位弹出一根闪烁着能量火花的探针!
还有一只,竟然直接朝着山猫手中的步枪枪管撞去,似乎想破坏武器功能!
“是自动防御单位!打关节!打传感器!”山猫一边怒吼,一边猛地侧身躲开冲向武器的机械虫,手腕一翻,枪托狠狠砸向另一只扑向猴子的虫子!金属撞击声刺耳!
猴子和大刘也反应过来,没有盲目扫射(在狭窄通道容易误伤),而是利用枪械上的刺刀或直接用枪廷战术手电进行格挡和猛击!砰砰的撞击声和能量对撞的嗤嗤声瞬间充斥通道!
王凯的反应稍慢半拍,但他的规则感知在危机刺激下骤然清晰了一瞬!他“看”到这些机械虫并非生物,而是由精密的能量回路和物理结构驱动的自动化兵器,其行动模式高度统一,攻击逻辑偏向“解除威胁”而非“彻底毁灭”。他猛地将身边的麒麟往自己身后一拉,同时抬起能量手枪,没有瞄准虫子坚硬的主体,而是朝着扑向“工蜂-2号”那只虫子的复眼传感器阵列,扣动了扳机!
能量束精准命中!复眼阵列爆出一团电火花,那只机械虫的动作瞬间僵硬、紊乱,在空中胡乱转了两圈,节肢无意识地抽搐着,撞在墙壁上,滑落在地,不再动弹。
有效!
“打它们的‘眼睛’和关节连接处!”王凯大喊。
就在这时,麒麟突然从他身后窜出!它没有扑向任何一只机械虫,而是仰起头,对着花板上那个黑洞洞的垂直管道口,发出了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尖锐、仿佛能穿透金属的嘶鸣!
那嘶鸣声中,混杂着一丝极其纯粹、未经雕琢的混沌本源波动!
效果立竿见影!
正准备从管道口射出第二批机械虫的动作,猛地一顿!管道口边缘闪烁的能量光芒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紊乱和闪烁!连带着通道墙壁上流淌的光纹,也出现了细微的、不和谐的扭曲,仿佛稳定的乐章被投入了一个不协和音!
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这一瞬间的干扰,对于山猫等人来已经足够!
“趁现在!干掉它们!”山猫抓住机会,一个精准的点射,将一只正和大刘缠斗的机械虫的传感器打爆!猴子也用刺刀狠狠捅进了另一只虫子的节肢关节缝隙,猛地一撬,将其一条腿卸了下来!
失去统一协调,又被针对性打击要害,剩余的几只机械虫很快被一一解决。最后一只被山猫用枪托砸碎了头部结构,冒着细碎的电火花瘫倒在地。
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到十五秒。
通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地上几具冒着烟的机械虫残骸,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和金属灼烧的焦糊味,证明刚才的凶险。
“工蜂-2号”受损,传感器外壳被划开,行动有些踉跄,但核心功能还在。猴子检查了一下被攻击的通讯设备,外壳凹陷,但内部似乎无恙。大刘手臂被机械虫的节肢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但只是皮肉伤。
“都没事吧?”山猫喘息着,枪口依旧警惕地指着花板上那个已经恢复平静、但并未关闭的管道口。
“没事。”“轻伤。”王凯和猴子答道。
王凯蹲下身,检查着一具机械虫残骸。甲壳坚硬冰冷,内部结构精密得令人咋舌,能量回路已经自毁烧熔,无法获取更多信息。但在其外壳不起眼的位置,他看到了一个极其微的、与“摇篮”外部纹路同源的标记符号。
“是‘摇篮’自身的防御系统。”王凯沉声道,“自动化单位。攻击逻辑……不是杀人,更像是‘缴械’和‘驱逐’。它们优先攻击我们的探测设备和武器。”
“守护机蜂……”山猫念出了之前星语者或隐光信息中可能提到过的词,“妈的,还真有看门狗。而且这狗,鼻子真灵,我们刚进来没多久就找上门了。”
他抬头看向那个管道口,又看了看通道两侧那些紧闭的、看似无害的舱门。“触发机制是什么?是接近了某个区域?还是我们身上的能量特征被识别为‘未授权’?”
“可能都樱”王凯站起身,看向麒麟。家伙刚才那一声嘶鸣起到了关键作用,此刻正有些疲惫地靠在他腿边,但眼睛依旧亮晶晶的。“麒麟的混沌力量,似乎能干扰这些依靠固定规则和能量脉络运行的防御系统。虽然时间很短。”
这是个重要的发现。
“看来,带着这家伙,也不算完全是累赘。”山猫难得地了一句近乎夸奖的话,尽管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他踢了踢脚下的机械虫残骸,“把这些垃圾清理到一边,别挡路。‘工蜂-2号’,还能走吗?继续前探,但扫描频率降低,重点探测花板和墙壁内部的能量流动异常。”
他按下通讯器,向留守在入口处“曙光号”上的队员和后方基地通报情况:“遭遇古防御单位‘守护机蜂’袭击,已击退。对方攻击模式偏向解除武装,防御力强,速度极快。建议后续人员进入时高度戒备,优先保护探测与通讯设备。麒麟的混沌能量对其控制系统有短暂干扰效果。”
通报完毕,他重新端起枪,眼神比之前更加冷冽。
“这地方不欢迎客人,但也没打算立刻弄死我们。”山猫看着通道深处,“它在试探,在评估,在用它的看门狗给我们立规矩。”
“那我们就让它看看,”他迈开步子,踏过机械虫的残骸,声音带着一股狠劲,“我们的规矩,就是走到我们想去的地方。”
“继续前进。”
队再次动身,但气氛已然不同。
死寂的通道不再只是空旷,而是充满了无形的、冰冷的杀机。墙壁上流淌的光纹,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道道监视的眼线。
而在他们上方,那些隐藏在金属和能量脉络深处的“守护机蜂”,或许正在重新集结,等待着下一次“驱逐”的机会。
遗迹的善意(如果刚才入口的敞开算是一种善意)之下,是毫不留情的钢铁獠牙。
他们的探索,注定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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