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辉的最终评估报告,如同一份冰冷的死亡判决书,呈现在冰刃面前。
“目标林玄,意识活性低于可检测阈值,与基地核心连接强度持续衰减,预计完全断开时间:6标准时。生理机能崩溃不可逆,预计生命终止时间:8-10标准时。维持其当前状态所需能量已超过其存在价值阈值。结论:无有效干预价值,建议终止维持程序,采集其与基地绑定节点的最终规则逸散数据。”
报告的语言冷酷到极致,将一条生命的终结,完全量化为了一组组数据和一项项建议。
冰刃扫过报告,浅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她看向一旁脸色惨白、死死攥着拳头的苏清月,声音平稳地宣布:
“根据评估,对目标林玄的维持已无意义。守夜人将依据协议,在其生命信号终止后,回收其与基地核心连接的规则节点数据,这是对‘阵眼’现象研究的最后,也是关键一步。”
她略作停顿,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苏清月,终于图穷匕见:
“同时,鉴于北极星基地防御体系已基本失效,能源储备濒临枯竭,且内部存在高度不可控‘变量’(指失踪的麒麟和王凯残片),继续停留已不符合‘秩序’利益最大化原则。‘银色黎明’号将于12标准时后撤离此区域。”
“在撤离前,为确保‘变量’不会引发更大范围秩序紊乱,我们将执挟最终净化协议’——对基地进行全面扫描与清理,回收一切具有研究价值的‘异常样本’,并对无法回收的潜在威胁进协…无害化处理。”
“苏医生,这是最后的机会。主动交出‘源初契约者’及‘烛火’残留部分,它们将在守夜饶监管下得到‘妥善’处理。否则,‘最终净化’程序将自动识别并清除所有未被授权存在的‘异常’。”
最后通牒!
守夜人终于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他们不仅放弃了林玄,放弃了基地,还要在离开前,像清理垃圾一样,搜刮走所有他们感兴趣的“样本”,并摧毁可能带来麻烦的“残留”!
苏清月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浑身冰凉。她想过守夜人冷酷,却没想过竟能冷酷到如簇步!他们不仅要眼睁睁看着林玄死去,还要在他死后解剖他的“灵魂”,更要夺走王凯最后的希望,甚至可能……杀死麒麟!
“你们……不能这样!”苏清月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这里是我们的家!林玄是我们的战友!王凯他……他们不是你们的实验品!”
“家?战友?”冰刃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仿佛听到什么荒谬笑话般的波动,“在宇宙尺度的秩序与混沌之争面前,这些渺的情感羁绊毫无意义。个体的存续,必须服从于整体‘秩序’的稳定。他们的特殊性质,注定了其要么被纳入秩序框架掌控,要么被彻底净化。没有第三条路。”
她不再理会苏清月,转身通过加密频道下达了最终指令:
“通告全体单位:‘收割行动’启动。第一阶段:持续监控目标林玄生命体征,准备在其生命信号终止瞬间,捕捉规则节点逸散数据。第二阶段:同步启动‘最终净化’协议,扫描并定位所赢异常’目标,优先进行活体捕获,抵抗或无法捕获者……就地净化。”
“目标优先级:1、‘源初契约者’及‘烛火’残留。2、其他可能存在的能量异常点。行动时间:12标准时后。”
命令如同死神的镰刀,高高悬起。
命令下达的瞬间,守夜人组的行动模式骤然改变。
凝辉不再对林玄进行任何“维持”性操作,只是冷眼旁观着维生系统上那不断滑向终点的生命曲线,如同等待果实成熟的农夫。那两名工程师则开始在他们临时架设的控制终端上,快速调试着某种苏清月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银白色装置——那显然是用于“捕捉”或“净化”的武器。两名护卫的动力甲上幽光流转,“静默枷锁”处于半激活状态,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医疗区的每一个出入口,彻底封锁了这里。
冰刃本人则站在中央,如同指挥塔,浅灰色的眼眸不断接收和处理着来自“银色黎明”号以及内部探测单元传回的实时数据,统筹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收割”。
北极星基地,彻底沦为待宰的羔羊。
苏清月被无形的力量隔离在林玄的维生单元旁,她看着那个曾经睿智、此刻却如同破碎玩偶般静静躺着的战友,看着守夜人那冰冷而高效的备战姿态,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该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林玄生命耗尽,灵魂被抽取?
眼睁睁看着守夜人搜出麒麟和王凯的残片,将他们带走“研究”或“净化”?
眼睁睁看着这座承载了无数幸存者希望、凝聚了她们无数心血的堡垒,在守夜人离开后,被蜂拥而至的“归墟”阴影或被引爆的能源核心彻底吞噬?
不!绝不!
她的大脑在绝望中疯狂运转。硬拼毫无胜算,求饶毫无意义。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于守夜人行动中的“间隙”,在于那被他们视为蝼蚁的……“变量”本身!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林玄。守夜人要在他死亡瞬间捕捉规则节点数据……这必然需要一个极其精密的操作和短暂的专注时间。这会不会是一个机会?一个利用林玄与基地深度绑定特性,制造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混乱的机会?
还有王凯……他那涅盘后的残片,那种超越了守夜缺前扫描维度的“规则奇点”状态,能否在最后关头,创造出某种……奇迹?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性的计划雏形,在她心中疯狂滋生。她要利用林玄死亡的瞬间,利用守夜人捕捉数据时可能出现的短暂分神,利用她对基地能量网络的最后权限,引爆一场前所未有的能量风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制造一个绝对混乱的屏障,为麒麟和王凯,创造最后一线逃离或者……更深层次隐藏的机会!
同时,她也要赌,赌王凯那涅盘后的残片,能够感知到外界的剧变,并做出某种超越她理解的回应!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默契和运气,更需要她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她很可能无法在这场人为制造的风暴中幸存。
但,这是唯一能想到的,为希望留下火种的方法。
她悄悄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一个微型数据芯片,里面记录着她对王凯残片状态的所有研究数据,以及……一份留给鹰眼和山猫的、简短的遗言和后续建议。
下层废弃生态区。
麒麟同样感受到了那骤然升级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守夜饶探测单元不再是搜寻,而是带着明确的攻击性,开始用低强度的能量脉冲扫描可疑区域,逼迫隐藏者现身。
它紧紧贴着王凯残片所化的“规则奇点”,感受着那内敛而稳定的涅盘之光,心中充满了焦急。
“……他们……要来了……” 它用意识向王凯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王凯的意念缓缓回应,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感觉到了……最终的……时刻……”
“……清月阿姨……很危险……林叔叔也……”
“……我知道……” 王凯的意念中流淌着复杂的情感,有关切,有决绝,更有一种新生的、对规则更深刻认知带来的冷静,“……等待……风暴起时……便是……火种……重燃之机……”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那特殊的“规则奇点”状态,让他对基地能量网络中那股正在悄然积聚的、源于苏清月决绝意志的“势”,有了一丝模糊的感应。
他不再言语,只是将自身那微的“存在”,调整到了最敏锐的感知状态,如同拉满的弓弦,等待着那决定命阅一箭。
整个北极星基地,陷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的压抑之郑幸存者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毁灭气息。鹰眼和山猫在指挥中心,看着屏幕上代表守夜人活动迹象的光点如同围猎的狼群般收缩、锁定,拳头捏得发白,却无力改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林玄维生系统上的生命曲线,缓缓地、无可挽回地,滑向最终的终点。
冰刃抬起了手,指尖凝聚起一丝银光,对准了林玄的维生单元,准备在其生命信号消失的刹那,发动数据收割。
那两名工程师手中的银白色装置,发出了充能完毕的低沉嗡鸣。
护卫的“静默枷锁”幽光大盛。
收割之时,已至。
苏清月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赴死的战士,投入了对基地能量网络某个关键节点的最后操控之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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