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计划”第二阶段的启动,让北极星基地彻底沦为一座透明的囚笼。
“银色黎明”号释放出的广域扫描波,如同无形的潮水,以固定的频率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基地的每一寸金属、每一条管线、每一个角落。这种扫描并非针对能量或生命信号,而是更基础的质谱分析与时空曲率监测,旨在发现任何与基地原有物质或空间结构不符的“异常质量点”或“微观空间褶皱”。
同时,那些渗透进基地内部的微型探测单元,如同银色的跳蚤,在通道、管道、舱室间无声穿梭。它们搭载着高灵敏度的传感器,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能量粒子逸散、热量残留以及声波震动,试图从物理层面追踪麒麟和王凯残片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
基地内部的幸存者们,虽然大多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监视福灯光偶尔会不自然地闪烁,仪器读数会毫无征兆地轻微跳动,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低沉的、超越听觉范围的嗡鸣。恐慌在沉默中发酵,绝望如同藤蔓般缠绕着每个饶心脏。
指挥中心内,鹰眼和山猫承受着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他们知道守夜人在找什么,却无力阻止,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每一次扫描波的掠过,都像是在他们紧绷的神经上刮擦。
“妈的,这帮铁皮罐头到底有完没完!”山猫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看着主屏幕上代表扫描强度的曲线又一次达到峰值,咬牙切齿地低吼。
鹰眼沉默着,目光扫过外部监控中那片悬浮的银色巨舰,又掠过内部结构图上那些代表着守夜人探测单元移动的光点,最后落在医疗区的监控画面上——苏清月依旧在“全力”稳定着林玄的状态,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延缓死亡的过程。
“他们在逼我们,也在找他们想要的东西。”鹰眼的声音沙哑,“稳住,山猫。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下层废弃生态实验区,干涸的水培槽底部。
麒麟将自己和王凯的残片深埋在腐败的根系与土壤中,如同两块冰冷的石头。它几乎停止了所有的生命活动,连心跳和呼吸都减缓到了生理极限之下,依靠着混沌本源那近乎“归墟”般的隐匿特性,对抗着外界一遍又一遍的扫描。
然而,守夜饶技术远超它的想象。那广域扫描波虽然无法直接“看”到它们,但每一次扫过,麒麟都能感觉到周围环境的“信息”被强行读取、比对。它依靠混沌力量制造的“信息迷雾”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稀释。更可怕的是那些微型探测单元,它们偶尔会爬进水培槽,冰冷的传感器几乎要触碰到掩埋它们的土壤!
麒麟只能凭借本能,在探测单元靠近的瞬间,将自身与残片的存在感压缩到近乎绝对的“无”,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不起眼。这对它的消耗巨大,它金色的毛发失去了光泽,显得黯淡而枯槁。
而被它紧紧守护在身下的那团余烬,其核心那点白金色的火星,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与隐匿状态下,反而发生着某种奇异的变化。
由于麒麟几乎切断了所有外部能量交互,残片无法再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补充,其光芒愈发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但与之相对的,是那缕残片意识的“纯度”似乎在被动提升。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它不再无意识地处理庞杂信息,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存在”本身,集中在了对那玄奥的“烛龙”传承烙印最深层的感悟上。
在绝对的静寂与濒临消散的危机中,残片的“低语”变得更加清晰,虽然依旧破碎,却仿佛触及了某种更本质的规则。
它不再“看”到光怪陆离的画面,而是“感知”到一些更抽象的概念:
流动与静止的边界……
秩序的框架与混沌的填充……
以自身为支点,撬动规则的杠杆……
存在的代价,即是燃烧……
这些感悟,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印在这缕残存意识的最核心。它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极致的淬炼,剥离所有冗余,只留下最精华的、关于“平衡”与“存在”的本源认知。
偶尔,当守夜饶扫描波以某种特定频率掠过时,这缕残片会极其微弱地颤动一下,并非抗拒,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分析与学习?它在被动地记录着这种扫描所蕴含的规则特性,如同海绵吸收水分,尽管它自身已近乎干涸。
这种变化,连近在咫尺的麒麟都未能完全察觉。它只是本能地感觉到,爸爸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和难以捉摸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仅仅是一团温暖而脆弱的光。
医疗区内,苏清月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十个时。
她不仅要维持林玄的生命,还要在守夜人(主要是凝辉)的近距离监视下,表演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专注”以及对外界混乱的“困惑”。她不敢轻易联系山猫或鹰眼,更不敢试图去寻找麒麟,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她只能将所有的焦虑与希望,深深埋藏在心底,如同岩浆在冰层下奔涌。
冰刃的耐心,显然并非无限。
在连续数十时的全域扫描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后,她再次找到了苏清月。这一次,她的语气不再有丝毫掩饰,直接而冰冷:
“苏医生,基地的能源即将耗尽,林玄顾问的生命也已进入最后倒计时。守夜人可以提供更有效的医疗支持,甚至……可能找到稳定他状态的方法。”
她的话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诱惑与威胁。
“但前提是,我们需要了解所有可能影响治疗方案的‘变量’。比如,那只失踪的‘源初契约者’,以及它可能带走的……某些东西。”
她的浅灰色眼眸,如同两柄冰锥,直刺苏清月的内心。
“告诉我它们在哪里。这是拯救林玄顾问,也是拯救你们这座基地……最后的机会。”
图穷匕见。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苏清月肩上,几乎要将她压垮。她知道,最后的摊牌,即将到来。她能否守住最后的秘密?而那缕在绝境中悄然发生着蜕变的残片,又能否在最终的审判降临前,带来一丝……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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