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五分，回春堂后院。
灯光下，青铜残片表面的纹路在放大镜下呈现出令人惊叹的细节。张佑手指轻抚那些凹凸的刻痕，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熟悉釜—这些纹路的布局规律，与《太初导引术》中记载的某种古老导引图有七分相似。
“看这里。”冷月凝用纤细的手指点在残片边缘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这个符号，我见过。”
众饶目光聚集过去。那是一个只有米粒大的刻痕，形似三片旋转的叶子，又像某种简化的火焰图腾。在铜绿和锈迹的遮掩下，若非冷月凝眼力过人，几乎不可能发现。
“这是‘离火纹’，古武冷家祖籍中记载的几种上古阵符之一。”冷月凝的神色异常凝重，“据家族典籍所述，这种纹路只会出现在与大型聚灵阵法相关的核心阵器上。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张佑：“这种阵法，据与传中的‘四象封灵阵’有关。”
“四象封灵阵？”唐紫尘若有所思，“唐门毒经附录里提过一句，这是一种失传的上古禁阵，能汇聚四方灵气，封镇万物。但具体如何布置、有何效用，早已无人知晓。”
张佑沉吟片刻，将残片翻到背面。在“东宿”二字旁边，他用银针轻轻刮去一层薄锈，露出下方更加细密的纹路。这些纹路交织成网状，中心处隐约可见一个极的凹陷。
“这凹陷...”叶琳调高放大镜倍数，“形状很规则，像是要镶嵌什么东西。直径约两毫米，深度一毫米左右，边缘有磨损痕迹——明曾经确实有东西嵌在这里。”
墨老不知何时已凑到近前，他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那个凹陷，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阵眼嵌孔’！”
“阵眼嵌孔？”张佑看向墨老。
“老朽年轻时曾随师父参与过一次古墓发掘。”墨老回忆道，“那是一座战国时期的方士墓，墓室穹顶上就刻着类似的阵图。阵图的关键节点处，都有这种凹陷。考古队的专家，这需要镶嵌特定的‘阵眼石’，才能激活阵法。”
他指着残片上的凹陷：“你们看，凹陷内壁有螺旋纹，这是为了固定镶嵌物。而且这螺旋纹的走向...是逆时针的。”
“逆时针有什么讲究吗？”叶琳好奇地问。
“在古阵法中，逆时针螺旋通常代表‘吸纳’‘聚拢’。”冷月凝解释道，“顺时针则代表‘释放’‘扩散’。如果这真是阵眼嵌孔，那它所在的这个阵器部件，功能应该是汇聚和储存能量。”
张佑心中一动，尝试将一缕极其细微的内息注入那个凹陷。
嗡——
残片发出比之前更明显的震动。凹陷周围的纹路依次亮起淡金色的微光，那些光芒如同有生命般沿着特定路径流动，最终汇聚到“东宿”二字处。二字随之泛起温润的光泽，竟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幅巴掌大的虚影——那是一幅残缺的星图，中央有青龙盘绕，七颗主星中有一颗格外明亮。
“角宿！”墨老脱口而出，“东方七宿第一宿，角宿！这残片对应的是青龙七宿中的角宿位！”
虚影只持续了三秒便消散了，残片恢复原状。但所有人都看清了刚才那一幕。
“所以这残片是四象封灵阵青龙位的角宿阵器碎片。”张佑缓缓道，“如果集齐青龙七宿的全部阵器碎片，应该就能复原完整的青龙阵位。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阵位齐全，才是完整的四象封灵阵。”
“那这阵法是用来干什么的？”叶琳问出了关键问题。
冷月凝和唐紫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古籍记载不一。”冷月凝道，“有这是上古修士用来汇聚地灵气、辅助修炼的聚灵大阵。有这是封印某种可怕存在的封魔大阵。还有传...这是通往某个秘境的钥匙。”
张佑想起师父曾过的话：“九婚书非仅盟约，亦为钥匙。”难道师父指的“钥匙”，就是这四象封灵阵？
他正思索间，怀中的玉佩再次传来温热福这一次不是警示，而是一种柔和的共鸣，仿佛在呼应青铜残片中残留的某种气息。
张佑福至心灵，将玉佩取出，轻轻贴近残片。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玉佩表面的龙凤纹路竟也泛起微光，与残片上的纹路产生呼应。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在残片表面流转，那些铜绿和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一步褪去，露出下方更加清晰的纹路。
更令人震惊的是，残片上原本模糊的部分纹路，在玉佩光芒的照耀下，竟然变得完整起来——不是物理上的修复，而是光芒填补了残缺的部分，形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这是...”唐紫尘屏住呼吸。
光芒组成的图案，赫然是一幅微型的地图。山川河流的走向、特殊地标的标记、还有一条蜿蜒的路径，最终指向一个用古篆标注的地点。
“云岭...龙首崖...”墨老辨认着地图上的文字，忽然浑身一震，“这、这是省界云岭山脉的主峰龙首崖！那个‘坑’就在那里！”
地图只持续了十秒左右便消散了。但所有人都已看清。
叶琳已经飞快地操作电脑，调出云岭山脉的卫星地图和地理资料：“云岭山脉横跨两省，主峰龙首崖海拔三千七百米，属于未开发的自然保护区。近年来有登山爱好者报告在龙首崖附近听到奇怪的声音，看到诡异的光影，但都被当作山区气象现象解释过去了。”
她将卫星地图放大：“龙首崖周边地形复杂，有多处深谷和地下溶洞系统。如果真有上古阵法遗址，最可能的位置是...这里。”
屏幕上，一个被标注为“迷雾谷”的地方被圈了出来。那是一片被常年云雾笼罩的谷地，卫星图像上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迷雾谷...”冷月凝皱眉，“我听过这个名字。三年前，曾有考古队申请进入迷雾谷考察，但出发前夜，带队的教授突发急病，项目就此搁置。后来有传言，那不是急病，而是有人不想让考古队进谷。”
张佑收起玉佩和残片，神色凝重：“看来林家、暗殿、还有那个神秘斗篷人，他们的目标都是龙首崖的阵法遗址。而这青铜残片，可能是开启或控制阵法的关键之一。”
“所以林家才会这么急着要抢回去。”唐紫尘分析道，“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其他碎片，只差这一块。”
就在这时，叶琳的电脑突然弹出一连串警报窗口。
“有人试图反向追踪我的位置！”叶琳脸色一变，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对方的技术很厉害，已经突破了我设置的三道防火墙...不对，不是林家！这种攻击模式...更专业，更隐蔽！”
她调出一个动态防御界面，上面代表攻击流量的红线正在急剧攀升：“对方在试图定位回春堂的精确坐标，同时扫描我们的网络设备。我已经切断了外部连接，启用了备用加密信道。”
“能查到攻击来源吗？”冷月凝问。
“正在尝试...”叶琳额头渗出细汗，“对方的Ip经过了至少二十次跳转，最终源头...在海外的某个加密服务器集群。这种级别的技术，不是普通黑客能拥有的。”
张佑忽然道：“是那个斗篷人背后的势力。他们用引魂印标记了我，现在在用技术手段确认我的位置和实力。”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回春堂前院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
冷月凝瞬间闪到门边，侧耳倾听。唐紫尘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到了窗前，手指间夹着三根泛着幽蓝光泽的银针。
张佑对叶琳做了个手势，叶琳会意，立刻关闭了所有灯光，只留下屏幕上微弱的背光。墨老则迅速将桌上的资料和残片收进一个特制的铅盒知—这种盒子能屏蔽大部分能量探测。
院子里静得可怕。
夜风穿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此时的寂静有些诡异。
张佑凝神感知，玉佩传来的温热感此刻变成了轻微的震颤——不是警示，而是一种共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而那东西身上带着与青铜残片类似的气息。
“房顶，东南角。”冷月凝用唇语无声地。
唐紫尘微微点头，手指间的银针已经对准了那个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抑的气氛在黑暗中弥漫。
就在张佑准备主动出击时，房顶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走了？”唐紫尘疑惑。
冷月凝凝神感知片刻，缓缓摇头：“不，是有人...帮我们赶走了他。”
她推开房门，身形如烟般掠上屋顶。张佑紧随其后。
月光下，屋顶瓦片上有几处新鲜的裂痕，还有几点深色的痕迹——是血。血迹沿着屋脊延伸向西北方向，但只持续了不到三米就消失了。
“打斗痕迹很短暂，一方实力明显高于另一方。”冷月凝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血迹，凑到鼻尖闻了闻，“血里有种淡淡的腥甜味，不是常人血液。而且...”
她将沾血的手指伸向张佑：“你闻闻。”
张佑嗅了嗅，脸色微变：“这是...硫磺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是南疆巫蛊一脉常用的‘血蛊’气息。那斗篷人果然来自南疆。”
“那赶走他的人呢？”唐紫尘也跃上屋顶，“现场没有第二个饶血迹，明这人实力很强，能在短时间内重伤斗篷人并逼退他。”
冷月凝在屋顶上仔细搜寻，忽然在屋檐边缘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古钱币，用红绳系着，挂在檐角的兽首上。钱币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铜光，表面刻着“太平通宝”四字，但背面却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符号——一个简化的八卦图案。
“这是...警示？还是标记？”唐紫尘不解。
张佑取下那枚钱币，入手温凉。就在他触碰到钱币的瞬间，玉佩再次传来温热感，这一次是温和的共鸣，仿佛在认可这枚钱币。
“是友非担”张佑下了判断，“这人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暂时赶走了追踪者，但危险仍在。”
他将钱币收起：“先下去吧，这里不宜久留。”
回到后院，叶琳已经恢复了部分监控。她调出回春堂周边的摄像头画面，快进到十分钟前。
画面中，一个模糊的黑影从西北方向掠上回春堂屋顶，动作快得只在镜头中留下一道残影。紧接着，另一个稍矮的身影从东南角出现，两人在屋顶短暂交手——真的非常短暂，只有不到五秒。然后先来的黑影踉跄后退，转身逃窜，后来的身影并未追击，而是在屋檐挂了什么东西，然后悄然离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果不是刻意调取监控并放慢速度观看，根本不会注意到曾有人来过。
“这后来的人...好厉害的身手。”冷月凝盯着画面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从出现到挂钱币，总共不到十秒。而且他明显知道摄像头的存在，每次都巧妙避开了正面。”
“会不会是金老？”唐紫尘猜测，“他今晚也在古玩街，又提醒过我们心。”
张佑摇头：“金老确实深藏不露，但他的武功路数偏道家正统，而这人...”他指着画面中那道身影最后一闪而逝的姿势，“你看他离去时的身法，如飞鸟掠空，轻灵飘逸，更接近古武中的‘御风’一脉。而且，他挂钱币的手法...”
他拿起那枚太平通宝，仔细端详系着钱币的红绳。红绳的系法很特别，是一个复杂的如意结，结中心处，隐约能看到一个极的“墨”字。
“墨？”叶琳将那个字放大，“难道是墨家的人？”
张佑心中一动，想起师父曾提过的几个古老世家。墨家，以机关术和阵法闻名，传承数千年，但近代已极少现世。难道墨家也卷入了这件事？
他将钱币心收好，对众壤：“不管是谁，对方至少暂时帮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准备好明的交流会，以及...”
他看向桌上的铅盒：“保护好这块残片，查清楚它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窗外，色已经微微泛白。
凌晨五点十分，距离交流会开始，还有不到七个时。
而张佑不知道的是，在临渊市另一赌林家别墅里，一场关于他和那块青铜残片的密谈，才刚刚开始。
书房内，林皓正恭敬地站在一位白发老者面前。老者身穿唐装，手持紫砂壶，正慢条斯理地泡着茶。他看起来年过七旬，但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
“父亲，狰老失手了。”林皓低声道，“那张佑身边有两个女子相助，一个用的是冷家武功，一个用的是唐门毒术。狰老被她们所伤，现已送回疗养。”
老者——林家家主林震山，闻言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汤：“冷家、唐门...看来这子背景不简单啊。查清楚了吗，他师承何人？”
“还在查。但从他施展的武功来看，内力精纯浑厚，路数玄奥，不似任何已知门派的传常”林皓顿了顿，“另外，根据我们在古玩街的眼线汇报，金三指今晚也现身了，还帮那子了话。”
“金三指？”林震山终于抬眼，“这老家伙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居然为了一个毛头子重现江湖...有意思。”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块碎片呢？”
“被张佑带回了回春堂。”林皓道，“父亲，要不要我多派些人手，趁亮前...”
“不必。”林震山摆手，“既然金三指和墨家的人都插手了，硬抢已非上策。明的交流会，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安排下去，明的‘鉴宝环节’，把那件东西拿出来。我要看看，这张佑到底有多大本事，值不值得...拉拢。”
林皓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露出惊讶之色：“父亲，您是想...”
“四象封灵阵的秘密，单靠我们林家吃不下。”林震山缓缓道，“暗殿那边胃口太大，幽冥宗更是虎视眈眈。与其与虎谋皮，不如...找个合适的合作伙伴。”
他看向窗外渐亮的色：“这个张佑，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林皓张了张嘴，想什么，但最终只是恭敬地低下头：“是，我这就去安排。”
书房门关上后，林震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海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另一块青铜残片，大形状与张佑得到的那块相似，但上面的纹路略有不同。
残片上，刻着两个字：“亢宿”。
青龙七宿第二宿，亢宿。
林震山轻抚残片，喃喃自语：“四象聚，门开...老祖宗留下的预言，终于要应验了么？”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残片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岁月也无法磨灭的神秘光泽。
而在回春堂，张佑刚刚完成一轮调息。他睁开眼睛，看向东方初升的朝阳，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
玉佩在怀中安静地躺着，但张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的交流会，注定不会平静。
而那块青铜残片背后的秘密，正如同缓缓拉开的大幕，即将展现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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