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黑色的令牌,静静地躺在枯叶与泥土之间。
上面的“灭”字,仿佛一个正在流血的伤口,又像一只凝视着深渊的眼睛,透着一股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死寂与邪异。
林霄的目光,就在那枚令牌上停顿了一瞬。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石磊的怒吼,兵刃的交击,阿木和木急促的喘息,以及那些蒙面人动作迟缓间的惊恐,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形字谷?
不。
形字谷的字术,再如何狠辣,其根源也是对“形”的极致追求,是锐利,是杀伐,是一种纯粹的力量展现。
而这个“灭”字,带给林霄的感觉,是虚无,是终结,是一种要将存在本身都抹去的、源自根底的恶意。
这不是简单的寻仇。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来自某个未知暗影的猎杀。
林霄的“滞”字域仍在生效,空气粘稠得如同沼泽。那些原本配合默契的蒙面人,此刻像是被无形的蛛网缠住,动作笨拙而滑稽。他们眼中的惊骇,已经取代了最初的杀意。
“杀!”
石磊可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他只知道,这些人想杀宗主。他一声爆喝,如同平地惊雷,手中板斧借着冲势,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横扫而出。
一名蒙-面人拼尽全力,在身前凝聚出一个“固”字,试图抵挡。那字气凝成的盾牌,在迟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厚重。
然而,石磊的板斧,根本不讲道理。
“砰!”
一声闷响,那“固”字盾牌应声碎裂,板斧余势不减,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那饶胸口。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没了声息。
另一边,一名蒙面人见势不妙,放弃了攻击阿木,转身欲逃。可他的身后,一道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浮现。
是墨青。
他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手中那柄漆黑的短刃,没有反射任何光芒。
那蒙面人察觉到背后的危机,仓促间回身,一个“防”字在身前仓促成型。
墨青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没有用蛮力去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防”字左侧“阝”部的转折之处。那是整个字形结构中,字气流转最薄弱的一点。
形解之术。
他手中的短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轻轻一点。
“咔嚓。”
一声脆响,如同冰面碎裂。那个看似坚固的“防”字,竟从他点中的位置开始,蔓延出无数裂纹,随即轰然溃散。
那蒙面人瞳孔骤缩,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墨青的短刃,已经如毒蛇吐信,掠过他的咽喉。
一击毙命,墨青的身影再次晃动,融入了另一片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战局已成屠杀。
林霄没有再理会那些溃散的喽啰,他的身形一动,如同一缕青烟,瞬间出现在那名腰牌掉落的蒙面人身前。
那人正是被石磊一斧头拍飞的家伙,此刻正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林-霄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人隔空一点。
“缚。”
一缕青色的字气,凭空出现,如活物般在那人身上缠绕数圈,瞬间收紧。那人闷哼一声,刚刚撑起的身体重重摔回地上,被捆得像个粽子,动弹不得。
前后不过数十息,战斗便已结束。
古道上,横七竖柏躺着七八具尸体,余下的两三人被石磊和阿木他们制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宗主,都解决了。”石磊提着还在滴血的板斧,走到林霄面前,脸上还带着几分酣战后的兴奋。
林霄点零头,弯腰,将那枚黑色的“灭”字令牌,捡了起来。
令牌入手,一种刺骨的冰冷感顺着指尖传来,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块令牌,而是一块万载寒冰。那股邪异的“灭”之字气,试图侵入他的体内,却被乾坤脉自发流转的字气,轻易地化解了。
他走到那名被“缚”字诀捆住的俘虏面前。
那人是这群伏击者中,唯一一个在林霄的字域压制下,还能与石磊勉强周旋几招的人,显然是个头目。
“谁派你们来的?”林霄的声音很平静。
那俘虏抬起头,蒙面的黑布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他没有回答,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不?”林霄也不恼,他把玩着手中的令牌,淡淡道,“这‘灭’字,写得不错。笔画藏锋,杀意内敛,可惜,收笔的一捺,力道虚浮,带了一丝恐惧。”
俘虏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你在怕。不是怕我,而是怕你背后的人。”林霄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布,看到他内心的恐慌,“让我猜猜,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对吗?”
那俘虏依旧不语,但眼神中的怨毒,却少了几分,多了一丝绝望。
“很有骨气。”林霄赞许地点零头,随即话锋一转,“可惜,想死,也得我同意才校”
他不再看那俘虏,而是转头对墨尘道:“墨尘,写一个‘生’字。”
墨尘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依言,以指为笔,调动字气,在空中写下一个工整的“生”字。
林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对。我要的,是带着你对‘生’的理解去写,是活下去的渴望,是宗门重振的希望,是你跪在山门前,抚摸那块石碑时的那种感觉。”
墨尘浑身一震,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他指尖的字气,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充满韧性的光芒。
他重新下笔。
这一次,他写的“生”字,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破土而出的力量,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林霄很满意。他屈指一弹,将那个充满生机的“生”字,直接打入了那名俘虏的眉心。
“啊——!”
俘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团火焰。无数的念头,无数的渴望,在他那早已被“灭”字诀洗刷得一片死寂的识海中,疯狂地滋生。
想活下去!
不想死!
凭什么我要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去死!
我也有家人,我也迎…
“灭”字诀的根基,在于抹杀一切情感与欲望,让人变成纯粹的杀戮工具。而林霄这一手,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以最强烈的“生”之意,去冲击那片死寂。
两种截然相反的道,在一个饶识海中碰撞,其痛苦,远胜任何酷刑。
“我……我什么都!”俘虏终于崩溃了,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哀求着,“求求你,停下来!”
林霄挥了挥手,墨尘写下的那个“生”字,才缓缓消散。
偏厅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石磊、阿木和木,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林霄。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字”,还能这么用。
“我们……是‘灭字门’的人。”俘虏的声音,虚弱得像一团被风吹散的烟,“我们……我们的任务,就是截杀你们,夺取你身上的……《字经》残卷。”
“灭字门?”墨尘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我从未听过灵界有这个宗门。”
“它……它不是一个宗门,是一个……影子。”俘虏断断续续地道,“一个隐藏在各大势力之下的影子……理字门、形字谷……都有我们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你们的总部在哪?首领是谁?”林霄追问。
“不知道……我们这种级别的,根本接触不到核心……”俘虏摇着头,眼中是深深的恐惧,“我只知道,我们的力量,源自‘灭’字本源。这次伏击,是上面直接下达的死命令。”
林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能渗透各大宗门,行事如此狠辣隐秘的组织,其图谋,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他身上的《字经》残卷。
“你们,为何要前往妖族领地?”林霄换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
提到妖族领地,俘虏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污染……”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我们要去……污染‘字脉之源’……”
“污染?”墨尘失声惊呼,“你们要干什么?!”
“用‘灭’字本源,侵蚀妖族的字脉,让他们的力量,从根源上……变得狂暴、嗜血,无法控制……”俘虏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诉一个最可怕的噩梦,“等到整个妖族的战力,都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门主,就能……就能彻底掌控它们。”
掌控整个妖族的战力!
偏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而恶毒的计划,震得头皮发麻。
他们这才明白,自己即将踏足的,究竟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那片他们以为藏着机缘的蛮荒大地,早已被一张无形的、充满了恶意的巨网所笼罩。
“字脉之源……”林霄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反而闪烁着一抹冰冷的光。
他看着窗外,目光投向东方那连绵不绝的群山。
看来,这趟妖族之行,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解开自身的谜团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那片未知的土地上,悄然酝酿。而他们,已经身处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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