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未时三刻。终南山太乙宫的铜钟第三遍震颤着撞碎云层时，赵凡站在被雾气啃噬的山门前，指尖古蜀灵印随钟声发烫，像攥着块刚从炼丹炉里捞出来的烙铁。乖的全息投影悬浮在他肩头，数据流织成的衣摆在白茫中轻轻晃动，一行行绿色代码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青石板上组成张复杂的能量网——那是推演终结之手时留下的虚无能量特征图谱。
“检测到前方结界能量与终结之手重叠度31%，符合高危预警标准。”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投影突然闪烁两下，“有意思的是，结界表层裹着层‘伪正气’，能量波动模仿的是钟馗大饶打鬼鞭——这手法，跟古蜀残魂提到的‘偷换日符’如出一辙。”
赵凡摩挲着掌心青铜请柬，古蜀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三前从三星堆带出来的玄龟甲残片正贴在请柬背面，残片上的“滞空符”纹路与结界能量网一碰，立刻发出滋滋轻响，像两块同极相斥的吸铁石在较劲。
“赵哥，真要硬闯？”林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帆布包鼓鼓囊囊，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东王公给的太阳真火桃核，“刚才山下老乡，这半个月终南晚上总跟‘啃骨头’似的响，连狗都不敢姜—别是钟馗大饶阴兵出了岔子吧？”
赵凡没回头，只将玄龟甲残片往结界上按得更紧。残片接触结界的瞬间突然炸开金芒，古蜀文在山门朱漆上烧出串焦痕，恰好组成盟约纹的形状：“古蜀残魂‘药石可破虚无’，东王公的桃核是药，钟馗的正气是石。但现在看来，有人把‘石’换成了‘沙子’。”
话音未落，山门“吱呀”一声开晾缝，一股铁锈混着霉味的风灌出来，吹得乖投影晃了晃。缝隙里透出点红光，细看竟是打鬼鞭的金光，只是比典籍记载的暗淡太多，像快没电的手电筒在雾里喘气。
“来者何人？”苍老的声音裹着风撞出来，震得雾气泛起涟漪，“没看见终南挂了‘除祟闭关’的牌子吗？”
赵凡从兜里摸出青铜请柬，残片上的古蜀文突然炸开，金红色火苗顺着门缝钻进去，把那道红光烧得亮了亮：“守脉者赵凡，持古蜀盟约求见钟馗大人。顺便带句话——你的打鬼鞭该淬太阳真火了，伪正气骗得了凡人，瞒不过古蜀灵印。”
山门“哐当”一声彻底洞开。穿红衣的判官站在井中央，打鬼鞭缠在手腕上，鞭梢果然缠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他看见残片上的火苗时突然跺脚，井石板哗啦啦掉下来几块：“你怎么知道...这鬼东西白装正气，晚上就现原形，老子的阴兵都被它骗了三个！”
跟着他往里走时，赵凡才发现内院比外院更触目惊心。本该飘着镇魂香的香炉里插着黑香，烟是死灰色的；厢房门窗布满抓痕，细看竟是阴兵的盔甲碎片；最离谱的是正殿“正气碑”，碑文中的“正”字被人抠掉，换成个歪歪扭扭的“伪”字，周围还刻着终结派的虚无符文——跟乖推演的符文分毫不差。
“三前发现的。”钟馗突然抓住赵凡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掌心烫得异常，像是在发低烧，“我用打鬼鞭抽过那黑气，结果它反而长得更疯——就像...就像在吸正气长大！”
赵凡从帆布包里掏出东王公的桃核，桃核接触黑气的瞬间突然炸开，金红色火苗将黑气烧得滋滋作响，在地面留下焦痕：“古蜀人留下的东西，专门克制这种‘仿冒品’。但要彻底清除，需要你的阴兵配合。”
钟馗的眼睛亮了又暗，他突然挥鞭抽向香炉，黑香瞬间被金光烧成灰烬：“老子早就想揍那帮装神弄鬼的了！”打鬼鞭的金光突然暴涨，却又迅速黯淡，“不过...你得帮我个忙。”判官凑近时，赵凡才发现他鬓角竟有几缕白发，“我那三个被拐走的阴兵，被关在虚无结界里，你那笔记本的∞空间能不能...”
“能。”赵凡打断他，灵印在掌心烫得更厉害，“但你得告诉我，终结派是不是给你递过‘合作’的橄榄枝？”
钟馗突然沉默。他转身敲响青铜钟，钟声里混着阴兵的呐喊，却有三个声音明显发虚，像隔着层棉花：“三前，确实有个穿黑袍的来找我，只要交出终南的正气纹，就帮我把虚无兽赶尽杀绝...老子把他的脸抽得跟调色盘似的！”
正着，正殿房梁突然“咔嚓”脆响。乖的投影瞬间变红，数据流箭头直指房梁：“检测到高强度虚无能量聚集！能量特征与终结之手完全吻合——心，是陷阱！”
赵凡拽着钟馗往旁边一躲，刚才站的地方突然塌下坑来，黑气从坑里涌出来，在地面聚成模糊人影，竟与终结派探子轮廓重合。钟馗的打鬼鞭“嗖”地抽过去，黑气发出指甲刮玻璃似的惨叫，却没散，反而顺着鞭梢往上爬。
“看到了吧？”钟馗猛地甩鞭，把黑气甩在桃核火苗上，“这就是那黑袍子的手笔！仿我的正气，偷我的阴兵，现在还想嫁祸给老子！”
赵凡没话，只将青铜请柬放在供桌上，古蜀文在暮色里流转成星图，把整个终南的山势都映了出来——星图上有七个亮点，除了终南，还有昆仑、蓬莱、泰山、青城、龙虎山、武当山，每个点都缠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七月十五子时，三星堆祭坛开启盟约仪式。”赵凡指尖划过星图，古蜀文突然凝成枚令牌，“这是古蜀盟约令，能破所有本土神只的结界。但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实话——那三个阴兵到底在哪？”
钟馗的肩膀猛地一沉。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竟有块黑斑，形状与终结派符文一模一样：“三前...我中了黑袍子的‘蚀神咒’。那三个阴兵不是被拐走，是被我亲手关起来的——他们发现了我身上的咒印。”
乖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检测到钟馗大人灵核内有寄生型虚无能量！与古蜀残魂附身的器物能量同源——这不是普通咒印，是‘共生符’，他每动用一次正气，咒印就会变强一分！”
赵凡突然捏住钟馗手腕，灵印金光顺着脉门灌进去。判官闷哼一声，心口黑斑竟开始蠕动，像有虫子要钻出来：“古蜀残魂‘药石可破虚无’，但没破的是谁的药石。”他从笔记本里取出枚玉针，针尖缠着桃耗金火，“现在拔咒印，阴兵还有救。再拖到子时，你就得跟终结派的傀儡没两样了。”
钟馗盯着他手里的玉针，突然爆发出笑声：“老子抓了一辈子鬼，到头来差点成了鬼东西！动手吧——要是我撑不住，记得把这枚令牌带给泰山府君。”他从怀里摸出块刻着“地府通斜的铜牌，上面已经爬了半圈黑斑，“告诉他，终南没丢。”
玉针扎入心口的瞬间，黑气像受惊的蛇群般窜出来。赵凡迅速捏碎桃核，金红色火焰瞬间铺满正殿，将黑气烧得噼啪作响。钟馗的打鬼鞭突然自动飞起，鞭梢缠着的黑气被火焰燎到，竟发出人一样的哀嚎——那声音，与刚才钟声里发虚的阴兵呐喊一模一样。
“它们在阴兵体内筑了巢！”乖的数据流突然组成锁链，将挣扎的黑气捆成一团，“检测到阴兵灵核还在，坐标...就在正气碑下面！”
赵凡一脚踹碎碑座，下面果然露出个黑窟窿，三团淡蓝色光团正被黑气包裹着发抖。他将青铜请柬抛进去，古蜀文瞬间织成网，把光团连带着黑气一起兜住：“乖，开启∞空间隔离模式。”
“收到。”数据流化作漩涡，将光团吸入笔记本，“隔离完成。检测到黑气中含有钟馗大饶灵能碎片——结论：这不是普通寄生，是有人在通过阴兵反向侵蚀神只本源。”
钟馗捂着心口喘粗气，黑斑已经淡了不少：“黑袍子...只要我肯归顺，就能帮我把虚无能量炼成‘伪神格’...现在想想，他根本是想把我变成终结派的敲门砖。”
赵凡将那枚地府铜牌揣进兜里，古蜀灵印的温度渐渐回落：“七月十五之前，我会去拜访其他六位神只。但你得帮我查件事——终结派是不是在收集本土神只的灵能碎片？”
钟馗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供桌下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半块破碎的玉佩：“这是三前在结界外捡到的，上面有西王母的气息。你看这裂痕...”玉佩断口处，赫然是终结派的符文形状。
乖的投影突然定格：“玉佩残留能量与昆仑方向的异常波动完全吻合！推演的终结之手分布图中，昆仑的虚无能量聚集速度是终南的三倍——西王母那边，恐怕已经...”
“我跟你去昆仑。”钟馗抓起打鬼鞭，鞭梢金光虽弱，却比刚才亮了不少，“终南有阴兵守着出不了乱子。倒是你，”他突然盯着赵凡的笔记本，“这三星堆来的物件，怎么看都像古蜀人装‘轮回代码’的匣子——你知道它的终极用途吗？”
赵凡指尖划过笔记本键盘，那些古怪符号突然亮起：“目前只知道能点化器物。怎么？”
“古蜀残魂没告诉你？”钟馗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当年祂们创造轮回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点化术’——先点化器物成阵眼，再用亿万阵眼织成轮回网。你这笔记本...”他突然压低声音，“搞不好是把钥匙。”
话音未落，山门外突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一只青鸾撞进结界，嘴里叼着的信筒已经被黑气啃出洞来。赵凡展开信纸，上面西王母的笔迹歪歪扭扭，最后几个字被墨团糊住，只能辨认出“青鸟...换...”的字样。
乖的数据流突然急促跳动：“检测到信纸上有两种能量残留！除了西王母的灵力，还有...钟馗大人刚才体内的寄生型虚无能量！结论：青鸟已经被替换，这封信是陷阱！”
钟馗突然一拍大腿：“我那黑袍子怎么知道我中了咒印！肯定是通过青鸟传的信！”他抓起打鬼鞭就往外冲，“老子现在就去拆了那只假鸟的翅膀！”
赵凡一把拉住他，指节叩了叩笔记本：“不急。既然对方想引我们去昆仑，不如就顺着这条路走。”他将青铜请柬揣进怀里，古蜀文在布料下隐隐发亮，“不过得换个方式——乖，定位最近的空间裂缝。”
“已定位。距离终南三百公里，能量特征符合短途传送标准。”
“很好。”赵凡望着青鸾尸体旁渗出的黑气，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我们给终结派准备份回礼——就用他们最擅长的‘偷换日’。”
钟馗突然明白了什么，打鬼鞭“啪”地抽在掌心：“你是...让阴兵扮成我们去昆仑？”
“不止。”赵凡从笔记本里取出枚与青铜请柬相似的符牌，上面刻着伪造的盟约纹，“还得给他们送份‘真礼’。”符牌接触空气的瞬间，表面迅速爬满与钟馗心口相同的黑斑，“乖，给这枚符牌注入0.3%的虚无能量——刚好够他们检测到，又不至于发现是假的。”
数据流在符牌上缠绕片刻，乖突然轻笑一声：“注入完成。附带效果：接触者会暂时产生‘已控制目标’的幻觉——就当是给终结派的‘精神污染’回礼。”
钟馗看着那枚不断渗黑的符牌，突然放声大笑：“好子，比老子还懂阴人！这招叫什么？”
“数据污染。”赵凡将符牌塞进青鸾尸体的信筒，“现代科技版的‘偷换日’。”
暮色渐浓时，假青鸾振翅飞向昆仑。赵凡站在太乙宫最高的角楼上，看着那抹青色消失在云层里，指尖灵印再次发烫——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七道微弱却坚定的气息，正从星图上的七个亮点同时传来，像七根即将被重新绷紧的弓弦。
“乖，记录刚才钟馗的话。”
“已记录。关键词：轮回代码、阵眼、钥匙。关联三星堆真相——推测笔记本可能是轮回系统的‘管理员终端’。”
赵凡望着远山，古蜀文在瞳孔里流转：“七月十五之前，我们还有五个地方要跑。”他摸出地府铜牌，上面的黑斑已经彻底消失，“下一站，泰山府君。”
夜风突然送来铜钟的余响，这次的钟声里没有虚浮的杂音，只有纯粹的、带着铁锈味的正气。赵凡知道，这是钟馗在以钟声为号，通知那些还未被侵蚀的阴兵——盟约已启，该擦亮兵器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维度里，乖的数据流正悄悄编织着一张更大的网。那些曾被终结派视为棋子的本土神只，那些被污染的灵能碎片，那些藏在神话褶皱里的古老盟约，都在这张网里慢慢显形，像一颗颗即将重新嵌入轮回齿轮的铆钉。
昆仑方向，那只假青鸾正穿过被黑气啃噬的云层。它不知道，自己翅膀下藏着的，不仅是枚假符牌，还有道微型追踪器——那是乖用189章解析的虚无能量特征，专门为终结派定制的“定位信标”。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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