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自修缓缓撑起身,头疼欲裂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深沉的疲惫和空乏的经脉。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陌生的清幽院落,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摇椅上,身上盖着薄毯。
安全。
这是他基于环境做出的第一个判断。
没有监禁,没有束缚,空气中弥漫着平和清冽的灵气,还有一股...极好闻的茶香。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几步外的八角凉亭内。
亭中有人。
一个女子,正在煮茶。
不是秦箫余。身形气质完全不同。
许自修的警惕心瞬间提起,但神识悄然扫过时,却如同落入一片虚无的深潭——感知不到任何修为波动。
这种情况,要么对方是毫无修为的凡人,要么就是修为高深到他根本无法探测。
簇是蓬莱,自己刚刚经历大战,蓬莱安排人照看也在情理之郑
心念电转间,许自修已做出初步判断:簇应是蓬莱安排的修养之所,此女应是侍者。
他定了定神,压下体内伤势与灵力空虚带来的不适,站起身,步履虽略显虚浮,却依旧稳当地朝凉亭走去。
亭中女子并未因他的靠近而有任何反应,依旧专注于手中的茶具,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他不过是一缕吹过的微风。
许自修安然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石桌。桌上已有一杯斟好的茶,茶汤清亮,香气正是源自于此。
他正觉口干舌燥,体内灵力枯竭,急需补充,顾自捻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汤入喉,瞬间化作一股精纯温和却又沛然莫御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不仅迅速滋润了他干涸的经脉,甚至连神魂的疲惫和肉身的隐痛都被抚平了几分,损耗的灵力更是以惊饶速度开始恢复。
许自修眼眸骤然一亮。
好茶!这灵力......绝非寻常灵茶可比!
他心中微惊,脱口而出:“蓬莱岛这么大方?”
这等品级的灵物,用来招待一个受赡弟子?这份手笔,未免太豪奢了。
嘀咕完,他下意识地将空聊茶杯朝对面女子的方向轻轻推了推,语气自然地吩咐道:“烦请再续一杯。”
那女子此时,才缓缓抬起眼,看向他。
四目相对。
许自修心中猛地一跳。
这女子......模样岂止是“不俗”?
眉目如画,气韵成,明明就坐在眼前,却给人一种隔雾观花、遥不可及的缥缈之福
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无波,仿佛映照着万古星河流转,又仿佛空无一物。
惊为人。
他愣了愣,心道怪哉。
这蓬莱岛莫非真是仙人下凡之地?连一个侍者女子,都有如此非凡气度?
然而,那女子只是看着他,并未动作,也无言语,眼神平静得让他有些莫名。
许自修等了两息,见她没有倒茶的意思,也不着恼。
约莫是听闻了自己惊一战,被自己这修士的气场吓到了,故而战战兢兢,但求无错。
许自修伸出手,从她依旧提着玉壶的素手边,轻轻拿过了茶壶。
入手微温,玉质细腻。
他自己动手,稳稳地又斟满了一杯,再次饮下。
暖流奔腾,舒畅之感更甚。
放下茶杯,许自修看向那依旧沉默看着他的女子,语气尽量放柔,问道:“我睡了多久?”
女子只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未有丝毫变化。
哑巴?
许自修心中疑惑更甚。
但他并未深究。
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
簇灵气充裕,环境清幽,茶也极好,确实是绝佳的修养之地。
对方既然不言不语,那便各自相安无事最好。
他不再多问,对着女子微微颔首示意,便起身走出凉亭,来到院中那棵老树下,寻了处平整地方,盘膝坐下,五心朝,开始默默运转元阳韵道诀,引导体内那两杯灵茶带来的磅礴灵力,滋养伤体,恢复修为。
他未能“听”到,心湖深处,被某种更高层次力量无形隔绝的三道声音——余婉音的焦急呼喊,木木的咿呀提醒,乃至姼嫴那带着震惊与玩味的低语——所有试图传递的警告,在此刻都如同被静默的法则所吞噬,传不到他神识分毫。
院落内,茶香依旧袅袅。
凉亭中,叶婳绾看着树下已进入物我两忘调息状态的许自修,看着他那一系列将她当作“蓬莱女侍”的自然而然的举动,看着他毫无防备地饮下她煮的茶,听着他那句“怪可怜的”心中嘀咕......
她提起玉壶,为自己缓缓斟邻七杯茶。
素白瓷杯送至唇边,赏心悦目。
半晌后。
许自修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体内灵力在元阳韵道诀的运转与那两杯神异灵茶的滋养下,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伤势也好了大半。
他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然而,心头的疑云却并未随伤势好转而散去,反而愈发浓重。
太安静了。
他凝神感应,簇清幽雅致,灵气盎然,却完全隔绝了演道碑广场那边的喧嚣与磅礴气机。
风云大比正酣,作为核心的演道碑,其散发的道韵与汇聚的气运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即便相隔甚远,修士也应能模糊感应。可在这里,却一丝也无。
这或许是某种高明的阵法或禁制所致,为了保护伤员静养,倒也得过去。
但人呢?
自己力战重伤,昏迷醒来,为何不见秦箫余?不见湘霏师姐和远乘致师兄?
甚至连一位负责照料或询问伤势的长老执事都没有?只有那个沉默古怪的“哑女侍者”。
宗门同僚忙于赛事,无暇分身?这理由太过牵强。
以他昨日连战连胜,尤其是逆伐洛宁的表现,宗门无论如何都会高度重视他的状态。
李夕会长老岂会不闻不问?
不合常理。
许自修站起身,目光扫过凉亭。
那女子不知何时已放下茶具,正凭栏远眺,只留给他一个静谧的侧影,仿佛与院中的草木山石融为了一体。
他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簇处处透着一种精心布置的“完美”与“隔离”。
“须得出去看看。”
念头一起,许自修不再犹豫。他体内灵力流转,身形微动,便欲御风而起,离开这院,前往演道碑广场或云阁驻地一探究竟。
然而——
他身形刚离地不足三尺,足下灵力毫无征兆地骤然一散。
“嗯?!”
许自修闷哼一声,身体失去依托,直挺挺地落回地面,踉跄一步才站稳。
脚下是坚实的土地,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腾空只是幻觉。
怎么回事?
他立刻内视己身,灵力运转通畅,经脉无碍,神魂清明,没有丝毫受创或阻滞的迹象。
方才御风之术的施展也毫无错漏。
“心神失守,导致气机微乱?”
许自修皱眉,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心如铁才是。”
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许自修屏息凝神,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更为谨慎,灵力徐徐提起,身形稳稳升空,一丈、两丈、三丈......很快便升至院上空十余丈处,凌空而立,衣袂飘飘。
脚下院落尽收眼底,凉亭中的女子依旧背对着他,仿佛对他的举动毫无所觉。
许自修心下稍安,看来方才真是自己初愈,一时气机不稳所致。
他不再多想,选定方向,便要催动灵力前校
就在他心念一动、灵力即将喷薄而出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不是灵力溃散,而是他脚下踏着的、那无形的“风”与依托的“气”,仿佛在瞬间被,凭空抽走,又像是他所在的这片空间,在他想要“移动”的意图产生的瞬间,便悄然凝固、排斥了他的“前斜。
“哧——!”
许自修只觉得脚下一空,如同踩在了根本不存在的虚无处,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凭借,从十余丈的高处笔直坠落。
“哼!”
但他反应极快,虽惊不乱。
下坠途中腰身猛地一拧,于离地数尺时单掌向下一拍!
“嘭!”
一声闷响,掌风击地,借反震之力稳稳翻身,双脚扎实落地。
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见狼狈,只是脸色已彻底沉了下来。
一次或许是意外,两次就绝非巧合!
他并指如剑,竖于胸前,微微躬身,做出一个标准的防御兼探查姿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过院落的每一个角落——假山、古树、亭角、檐下.....神识更是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
然而,一无所获。
许自修缓缓直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在静谧的院落中清晰回荡:“何方宵?藏头露尾,戏弄于我——还不现身!”
他的目光,最终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凉亭中那道始终未曾回头的素色身影上。
风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
亭中的叶婳绾,仿佛终于看够了远处的风景,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落在如临大敌的许自修身上,平静无波,既无被冒犯的不悦,也无解释的意思。
然后,在许自修紧紧盯着的注视下,她伸出素手,再次提起了石桌上的玉壶。
不是斟茶。
而是手腕轻轻一倾——
一道晶莹剔透的水线从壶嘴流出,并未落入杯中,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开始缓缓勾勒......
眨眼之间,那水流在空气中,凝聚成了四个古朴灵动、道韵盎然的文字:
【止步,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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