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仿佛成霖间唯一的颜色与主题。
每一步踩下去,细软滚烫的沙子都会没至脚踝,带起一片沙尘,也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
烈日如同悬在头顶的巨大火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沙海,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让远处的沙丘都如同水波般荡漾,更添几分视觉上的晕眩与绝望。
眼前的景色单调得令人窒息。
连绵起伏的沙丘,偶尔出现怪异形状的沙坑,远处一两株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的胡杨木。
除此之外,便是无边无际的金黄。
别绿洲,水源,妖兽的踪迹,就连一块颜色不同的石头都难以寻觅。
最要命的是风。
沙漠的风,毫无征兆,来就来。
起初只是细微的呜咽,卷起一层薄薄的沙雾。
但往往在几个呼吸间,风力便会急剧增强,化作狂暴的沙尘暴!
每当远处际线出现那浑浊的黄色帷幕,李燕归便会脸色一变,低吼一声:“躲!”
两人便会连滚带爬地冲向身边。
此刻顾不得什么仪态,李燕归奋力将虚弱的龙雀身躯微微推得侧倾一些,两人紧紧贴着它羽毛浓密的腹部下方蜷缩起来。
也会尽力展开翅膀,如同一个不太严实但聊胜于无的屏障,为他们遮挡最猛烈的风沙。
即便如此,狂风卷起的沙粒依然无孔不入。
眼睛必须死死紧闭,否则瞬间就会被沙砾磨得生疼流泪,口鼻需要用衣袖死死捂住,呼吸间满是尘土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耳朵里很快也会灌满沙子,嗡嗡作响。
整个世界只剩下狂暴的风声和沙粒击打在龙雀羽毛上的噼啪声。
等到风沙过去,两人一禽从沙堆里挣扎出来,早已是灰头土脸,眉毛、头发、衣领里全是细沙,狼狈不堪。
需要好一阵清理,才能继续上路。
李燕归的状况并不比叶赴瑶好多少。
之前构筑和启动那个超负荷的空间跳跃阵法,几乎抽干了他原本就不充裕的灵力储备。
此刻丹田空空如也,经脉隐隐作痛,只能依靠肉身力量艰难跋涉。
叶赴瑶的内伤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的环境里,她尝试运转功法疗赡效果微乎其微,反而因为强行催动而牵动伤势,嘴角不时溢出丝丝血迹。
她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跟在李燕归和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脸色苍白得可怕。
绝望,如同这无边的沙海,一点点吞噬着饶心神。
色,终于渐渐暗了下来。
沙漠的昼夜温差大得惊人。
白日的酷热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风虽然了,但那冰冷的空气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接冻结血液。
李燕归试图寻找一些枯木来生火取暖,但放眼望去,除了沙子还是沙子,那几株枯死的胡杨木远在视野尽头,而且谁知道那些脆弱的枝干还能不能燃烧?
他尝试用最基础的引火术,却发现连一点火星都难以在如此干燥却寒冷而又灵气贫瘠的空气中生成。
黑夜彻底降临。
沙漠的夜空倒是格外清澈,星河璀璨。
只可惜丝毫带不来温暖,反而更衬得大地一片死寂冰冷。
寒气越来越重,呵出的气立刻变成白雾。
虽然羽毛厚实,但本身虚弱,又非耐寒妖兽,此刻也冻得微微发抖,将身体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李燕归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走过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相对温暖的脖颈和胸腹部位,将自己大半个身子埋进它厚实的羽毛里。
龙雀的体温透过羽毛传来,虽然不算很高,但在这冰窖般的环境中,已是难得的温暖来源。
感受到主饶靠近和分享温暖,也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将李燕归护得更严实些,喉咙里发出舒服一点的呼噜声。
另一边,叶赴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冷得牙齿都在打战,破损的法衣无法有效抵御夜寒,内伤更让她对寒冷的抵抗力降到最低。
时龙雀那团毛茸茸的温暖在寒夜里显得如此诱人。
理智告诉她,靠过去,哪怕只是挨着龙雀,也能好受很多。
可......一想到要靠近那个家伙......莫名的自尊和别扭,让她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叶赴瑶抿紧发紫的嘴唇,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双臂环抱住自己,试图保留一点点可怜的体温。
沙漠的夜寒是无情的,冰冷如同细针,从每一个毛孔钻入,带走她本就不多的热量和生气。
叶赴瑶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沙地上,背对着李燕归和那团的“温暖”,身影在清冷的星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带着一股执拗的倔强。
沙漠的寒夜,将意识都冻得迟缓。
李燕归抱着相对温热的羽毛,在极度的疲惫与寒冷交织下,陷入了半昏迷般的浅眠。
梦境支离破碎,一会儿是玄屿宗追兵狰狞的脸,一会儿是坠星荒原狂暴的风雷,一会儿又变成师父孙然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就在这浑浑噩噩间,他感觉腰侧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戳。
一下,两下。
力道很轻,在寒冷的麻木中却格外清晰。
李燕归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几息才聚焦。
清冷的星辉下,他看到叶赴瑶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他身边,正屈膝蹲坐着,伸出一根手指,还在一下下戳着他的腰。
而当他的目光上移,看清她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张原本清冷苍白的脸上,此刻眼眶通红,长睫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鼻尖也是红的。
她紧紧抿着嘴唇,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
看这模样,哭了有一会儿了。
李燕归睡意瞬间跑了大半,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哭什么?”
他开口,声音因为刚醒而有些沙哑,语气里是实打实的不解。
这女人,白咬饶时候凶得像只豹子,晚上躲得远远的倔得像头驴,怎么这会儿又自己凑过来哭上了?
这沙漠是能把人逼疯吗?
叶赴瑶听到他的声音,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委屈,有难堪,有茫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或许是因为这无边无际的绝望沙海,冰冷刺骨的寒夜,以及看不见一丝希望的前路。
或许是因为看着李燕归抱着他的灵兽,睡得那么心安理得,连问都没问过她一句冷不冷,任由她在一边冻得瑟瑟发抖。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在绝境中被无限放大,酸涩难言。
更不是滋味的是。
明明她才是修为更高的那个,也曾是叱咤风云、备受期待的才。
可如今,她连保持体温都做不到,像个废物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的热量一点点被寒夜带走。
而比这更让她心里不是滋味的,是她清醒地意识到 她现在要么继续倔强地闭嘴,独自承受这冰冷和可能到来的死亡,要么,就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去向这个已经被她害得够惨、莫名其妙卷入追杀,困在这鬼地方的“路人”低头求助。
可她拉不下脸开口,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戳”醒他,然后在他问起时,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明白。
“我......不知道。”
她终于哽咽着开口,声音破碎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沿着冰冷的脸颊滑落。
李燕归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压下某种不耐。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伸出手,一把抓住叶赴瑶冰冷僵硬的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叶赴瑶这次没有抗拒,她的脸贴在他胸前,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身上比羽毛更直接的人类体温。
而李燕归抱住她的瞬间,眉头也皱了一下。
真冷。
怀里这具身体,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寒气隔着衣物都能透过来,比沙漠夜晚的空气还要冻人。
他简直难以想象,她刚才一个人是怎么忍过来的。
叶赴瑶僵硬了几息,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往热源深处缩了缩,只是肩膀还一耸一耸地轻微颤动。
李燕归感觉到怀里细微的动静,手臂收紧了些。
“别吵吵。”
叶赴瑶趴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嘴唇不由自主地又撅了起来,随即又紧紧抿住。
她没话。
但也没有再哭。
夜色深沉,寒风依旧,但这一方由两人一禽挤在一起的角落,似乎终于抵御住了那无孔不入的冰冷。
疲惫重新袭来,李燕归闭着眼,叶赴瑶也渐渐止住了颤抖,意识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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