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浮沉雪,似扯碎的琼花,悠悠扬扬落满地,远山近树都裹上了一层白色蓬松。
双手深深笼进袖中,后背堪堪抵住冰凉的树干,头一歪,眼帘便沉重地垂落,呼吸渐渐绵长,许自修就这般沉沉睡去。
李燕归站在一旁,望着他沉睡的模样,声息悄然敛去,世界霎时安静下来。
他缓步走到许自修身旁的空地,拂去地上积着的薄雪,屈膝盘腿坐下,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沉睡之人。
而后抬手取出飞剑点绛唇,剑身莹白,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指尖覆上剑身,指腹细细擦拭着,似在抚摸情人般爱不释手,动作温柔,连眼神都软了几分。
另一边,孙淼终于平复,他看了一眼树下相依的两人,终究没有留下,只是默默转身,踩着厚雪,一步步走向远处堆积如山的魔躯,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孤峭,不多时便躬身继续搬运起来,沉重的魔躯被他扛起,踩雪的脚步声沉闷地响着,渐渐隐在风雪深处。
————
许自修的意识像坠入了无底深渊,不断下降,沉溺,仿佛被浓稠的黑暗裹挟着坠落。
直至最后,一双温暖的手忽然揽住他的腰,稳稳将他的身体托起,那触感柔软得不像话,驱散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紧接着,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脸庞,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情般摩挲着他的眉眼、鼻梁,动作缱绻,似带着某种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许自修的眉眼颤动了一下,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混沌的视线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断壁残垣。
坍塌的宫墙倾颓在地,碎裂的琉璃瓦上积着灰,远处的殿宇只剩半截梁柱,孤零零地立在灰蒙蒙的地间,透着不尽的荒凉。
而他自己,正躺在一个女饶怀中,她的臂弯柔软,带着似有若无的香气,不似凡俗脂粉。
这个女人,面貌很是奇特。
她算不上美艳,眉眼口鼻都寻常得很,丢进人群里怕是瞬间就会被淹没,可偏偏那五官凑在一起,给人一种极致的熟悉福
就好像在熙攘的集市,喧闹的长街,曾无数次与她擦肩而过,她的面容平凡得掀不起波澜,却又不知在何时,于心底悄悄烙下一道不浓不淡的印记,模糊又清晰,勾着人忍不住去深究。
“你......是谁?”
许自修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目光警惕地落在女人脸上。
女人闻言,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意吟吟的,眼角眉梢似漾着春水,她没有回答,反倒抬起一只手,慢悠悠解开自己的衣襟,系带滑落,露出大片细腻莹白的肌肤,肩头的线条柔和,在残垣的背景下,透着几分违和的蛊惑。
许自修瞳孔一缩,抬手按住她的动作,狼狈地挣起身,背对着女人快步走出几步,脑子仍旧有些沉重,却不影响语气稳当。
“穿上吧,我不是那种人,你也不是那块料。”
女人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涌上几分动容,她敛了笑意,侧身坐在残破的石阶上,两条修长的玉腿交叠着,薄薄的衣衫遮不住玲珑的轮廓,曲线若隐若现。
她一手撑在身侧的断砖上,指尖轻轻敲着,目光落在许自修的背影上。
良久,她终于发出声音,细声细语:“你可以站在光里,也可以光着站在哪里,但不能光站在哪里。”
这话听得许自修一头雾水,他充耳不闻,转头四下打量着这片废墟,心头疑云密布:“幻境?”
他下意识掐了个诀,想要运转元阳韵道诀,可丹田处空空荡荡,别功法运转,就连感知都消失殆尽。
灵力石沉大海,金丹毫无踪迹,浑身经脉仿佛被堵死,沦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就连腰间的如梦玉,也不翼而飞。
女人见他这副模样,低低地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媚态,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家伙,还想着那部闭精锁癸的功法?那也未免太无趣了,用不用姐姐教你,如何在道基不溃的前提下,还能与女子欢好?”
许自修脸色一沉,懒得与她周旋,只当她是幻境中的精怪,转身便朝着废墟深处走去,脚步踉跄,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废墟里,许自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的碎石硌得脚底发疼,断砖残瓦随处可见,偶尔还能踢到锈迹斑斑的铜钉,碎裂的瓷片,都是昔日繁华的残骸。
风雪不知何时又落了起来,细碎的雪沫子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他抬头望去,灰蒙蒙的空压得很低,断壁残垣在风雪中影影绰绰,像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闯入者。
远处的梁柱摇摇欲坠,偶尔传来几声砖石滚落的闷响,在死寂的废墟里格外清晰。
许自修走得不快,失去灵力与金丹的支撑,就连体魄也打入凡尘,躯体格外脆弱,不多时便冷的发抖,牙齿打颤。
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踉跄着扶住身旁半截残墙,低头看去,是一截朽烂的木梁,上面还缠着几缕褪色的红绸,想来曾是装点殿宇的饰物,如今却与尘土为伴。
许自修盯着那红绸看了片刻,只觉心口莫名一沉,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碎片,正要破土而出。
“这里是万墟殿。”
女饶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带着几分缥缈,像是裹在风雪里的回音,落在许自修耳畔。
许自修脊背挺直,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紧锁着脚下那块刻有阵纹的青石板,沉声道:“幻境不是凭空造景,必然有阵眼支撑,有破绽可寻,阵眼或许藏在石下,或是与这宫墟的结构相关,或者...”
他话音一顿,转过身,视线如炬,直直盯住女人:“你就是阵眼。”
女人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骤然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肩头轻晃,连眼底都漾起了笑意,半晌才敛了笑,眼神玩味地看着他:“这里...可不是幻境哦,你应该管它叫...梦境。”
许自修不为所动,垂眸扫过脚边,随手捡起一截断裂的木杈——那是朽烂的梁柱碎片,边缘粗糙,却足够坚硬。
他握紧木杈,缓步向女人走近,每一步都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语气冷冽:“你的作用,只是勾人心神,会不会反抗?”
女人抬眼,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决绝与试探,脸上不见半分惊慌,反倒平静得近乎温柔,目光痴痴地落在他脸上,轻声道:“是你的话,怎样我都不会反抗...是你吗?”
最后三个字轻若叹息,带着不清道不明的期盼,可许自修脚步未停。
他走到女人近前,抬手,手臂稳稳发力,木杈尖锐的一端径直刺入她脆弱的脖颈——皮肉被撕裂的声响在死寂的废墟里格外刺耳,紫色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落在雪地之上,晕开一片诡异的暗沉。
许自修盯着那紫色血液,眉头微皱,呢喃道:“看来只是一只幻妖。”
女人却仿佛感受不到脖颈的伤势,依旧款款地注视着他,眼底的笑意未减,甚至还微微歪头,像是全然不在意那根嵌在脖颈里的木杈。
许自修不再理会,打算继续去废墟深处寻找真正的阵眼。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远处的断壁轰然倒塌,碎石如雨点般坠落,头顶的空瞬间暗沉,像是被墨汁浸染,连风雪都变得狂躁。
地开始扭曲、坍塌,万墟殿的残垣在震颤中化为齑粉,脚下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仿佛整个空间都要被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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