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里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许自修站在门口,衣襟微微凌乱,领口松垮地敞着,袖口还沾着些未干的水渍。
他端着方才用过的铜盆,脚步放得很轻,径直走到窗边的铜壶旁,将盆里的残水缓缓倒进去,还可以用来浇水。
房间内重归静谧,姜玉研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躺在床上,双手平放在身侧,眼神直直地望着花板,瞳孔微微失焦,透着几分呆滞。
方才的旖旎与悸动还残留在肌肤上,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可身边的被褥已经凉了大半。
良久,她才缓缓眨了眨眼,眼底的呆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满。
嘴角微微撅起,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目光慢悠悠地移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幽怨异常。
夜露凝着微凉的月光。
许自修倚着,胸腔里的心跳却未完全平复。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丹田,正欲盘膝坐下运转灵力平复心绪,一阵清越的筝声忽然破空而来。
那筝声清泠如月下流泉,时而低回婉转,时而轻扬如蝶,裹着淡淡的灵力波动,顺着晚风飘入耳廓。
许自修浑身一震,目光望向筝声传来的方向,眼底瞬间闪过难以掩饰的惊喜。
他脚步刚抬到半空,却倏而停住。
低头瞥见自己墨色衣襟上还沾着些许水渍,领口也依旧松垮,带着几分狼狈。
许自修连忙转身回屋,取出玄阳冰绡袍,利落的换上。
整理好衣襟,束紧发带,确保周身整洁得体后,他才推开房门,足尖轻点地面,一缕灵力托着身形乘风而去,朝着筝声传来的后山方向疾驰。
悬崖之畔。
夜风卷着山巅的清寒掠过,吹得秦箫余的深紫长裙猎猎作响。
裙身绣着暗金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流光溢彩,裙摆随着风势舒展,如暗夜中绽放的幽紫昙花,与深谷翻涌的云雾相映成趣。
她背对着来人方向,长发松松挽成发髻,斜插一支银镶蓝宝石的发簪,余下的发丝顺着肩头垂落,发梢系着的银质箫形佩,在风中轻晃,泛着冷冽的光泽。
身前横置着一张古朴的七弦筝,筝身雕着冰裂纹路,琴弦泛着淡淡的莹光。
深谷之下云雾缭绕,崖壁陡峭如削。
秦箫余指尖轻拢慢捻,琴弦在她触碰下发出清泠之声。
许自修御风尚不纯熟,于修士而言,御风而行与踏剑飞行是截然不同的方式。
剑为依托,灵力可借剑身传导,稳定性更强,而御风需直接以自身灵力为媒介,凌空凝聚气流托举身形,既要求灵力输出均匀绵长,又得精准掌控周身气流变化,稍有不慎便会失衡。
他周身萦绕的灵力波动尚显滞涩,身形在夜空中微微晃动。
为了不打扰前方的筝声,他刻意放缓灵力运转,原本疾驰的速度慢了下来,像一片被风托着的落叶,缓缓朝着悬崖之畔飘去。
目光落在那抹立于崖边的深紫身影上,他下意识收束灵力,足尖轻点虚空,悄无声息地落在离秦箫余数丈远的青石上。
最后一缕筝音随着夜风消散在深谷,余韵袅袅,绕着崖壁轻轻回荡。
秦箫余指尖缓缓按下筝面,止住琴弦的震颤。
她静坐片刻,才缓缓侧过身,目光落在崖边翻涌的云雾上,神色淡然,仿佛还沉浸在曲中的幽远意境里。
许自修已伫立许久。
踌躇片刻,才轻轻抬脚,步子放得极缓。
走到近前,许自修开口:“秦师姐。”
秦箫余闻声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并无过多波澜,只是微微颔首:“许师弟。”
两人沉默了很久。
许自修正打算开口,秦箫余忽然道,“你身上,有女饶香味。”
许自修眼角微颤。
这也能闻到?
迟疑片刻,他索性趁此机会坦白。
“先前执行荡寇任务,有一女子走投无路,心生怜悯,于是收留在身边,如今...与我同住一屋。”
秦箫余的俏脸瞬间冷了下来,“原是这般,许师弟整日佳人相伴,倒是不必去摇光峰寻我。”
许自修心中一紧,“秦师姐,之所以未曾去摇光峰,皆是因为我平日需要修行,并非心中没有师姐。”
秦箫余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在灯光下愈发明显,“你不必多言。既然师弟心有所属,身边已有良人相伴,师姐自然要祝你百年好合,从此各安涯。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许自修见那抹决绝的背影真要离去,他连忙追上去,伸手想拉住她的衣袖:“师姐,我......”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炸开,带着秦箫余极致的愤怒与失望,狠狠落在许自修的左脸上。
力道之大,让许自修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脸颊瞬间泛起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皮肤蔓延至神经。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秦箫余甩动手腕,她看着许自修呆愣的模样,没有半分怜悯,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无耻”,转身便走,消失在黑暗深处。
许自修维持着偏头的姿势,久久没有回神。
脸颊上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却远不及心口的窒闷与慌乱。
夜风中,许自修坐下身,望着远处的云雾。
“我就知道,你迟早要挨打。”余婉音的身形飘落在他肩头,老气横秋地摇头,“贪心不足蛇吞象。”
许自修没有反驳,只是静静望着云雾。
余婉音晃了晃脚,“那姜玉研对你死心塌地不假,这女人可骄傲的很,自作自受的滋味爽不爽?”
许自修语气平静,“爽。”
余婉音语调一提,“还不死心?”
“正因为她骄傲,”许自修打断她,眼神沉静如渊,“一个那样骄傲的人,在经历过那样的事后,若我逃避或敷衍,才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余婉音愣了愣。
许自修继续道:“她不会容许那样的事轻飘飘过去,也不会容许自己因那种事就委曲求全。我也不会,迟早有一,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如果我做不到,是我的无能。”
余婉音撇了撇嘴,“有够无耻的。”
“也许吧。”许自修坦然承认,“我不甘心。对姜玉研是,对秦箫余也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余婉音,一个从未沾染过污浊的人,能一直守着高尚,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没见过欲望的肮脏,没尝过贪婪的滋味,自然能心安理得活在自己的洁白世界里。可这世间真正难得的,是见过了人心叵测、历经了万种诱惑,还能守住本心的人——那才配称一句圣人。”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语气却愈发笃定:“而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普通人,只坚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也不觉得自己错了,非要是错,或许是一开始,我就不应该修行,平凡终老。”
余婉音嗤笑一声,“修炼即是修心,不要拿修行找借口,就算没有踏入修行,你仍然会三心二意,这叫狗改不了吃屎。”
许自修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可是在凡俗里的我大概率会一事无成,老老实实一生一世一双人,修行之后,我才有机会碰到崔明珠,遇到姜玉眩”
“我懂了。”余婉音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往后一飘,双手抱胸,“你不会连我也不放过吧。”
许自修摇摇头,“没必要这么诋毁我吧?就算我的确不专一,也不是玉面狐吧。”
余婉音飘了回来,伸手触碰他脸上的红痕,到现在还未消散。
“啧,没良心的,下手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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