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道友神通玄妙，令人叹为观止。”
苏幕遮终究是宗门俊杰，迅速调整了过来，只是语气比先前郑重了何止一分，“看来此次如梦令，琳琅日月宗是成竹在胸了。”
季清辉摇了摇头，淡淡道，“如梦令，宗门已经禁止我参加了。”
脚下步伐未停，他径直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拎起早已温在火炉上的紫砂壶。
热水注入素白瓷盏，蒸腾起一片朦胧白雾，茶叶在其中缓缓舒展。
“也省去我不少时间。”
他背对着三人，又补这了一句。
萧哗然，“嗯......”
苏幕遮，“嗯？？？”
安眉，“嗯！！！”
季清辉拂了拂衣袖，坐了下来，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诸位，请坐。”
三人站在原地，无一人率先上前。
季清辉皱了皱眉，忽而抬眸望向云海深处。
“失陪。”
话音甫落，甚至无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
他分明还安坐于石凳之上，气息却骤然从这片地间彻底消失。
下一秒，那静坐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透明，如同投入静湖的倒影被风吹散，就这样在三人眼前，渐渐随风流逝。
苏幕遮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这......还怎么打？”
萧哗然茫然侧目：“打？”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场中唯一的女子。
安眉感受到两人投来的视线，秀眉微蹙：“干嘛？”
见她对季清辉那惊世骇俗的离去并无羞怯与神往，苏幕遮与萧哗然对视一眼，心下皆松了口气。
————
云海翻腾之间，一道横跨千丈的巨大石阶拔地而起，直入霄汉。
石阶尽头，两座剑锋般的奇崛山岩相对而立，构成了琳琅日月宗的山门。
岩壁上“琳琅日月”四个古篆字并非雕刻而成，而是由流动的云霞与隐约的星辉汇聚，昼夜不息。
山门前，两名值守弟子的目光越过许自修，落在他身旁那道倩影上。
按宗门规矩，许自修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但这位随行的女子却不同——琳琅日月宗立世千年，“非请莫入”是铁律。
即便有门人引荐，也需将来历，姓名，目的登记在册。
此举不为刁难，只为万一出事时，能有个追查的由头。
可这位名唤姜玉研的女子，除却芳名，对其他询问一概不答。
两名弟子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许自修，人毕竟是他带来的。
许自修不清楚姜玉研为什么不肯将根脚出来，或许她觉得过往不堪入目，或者干脆便如她自己所。
一叶浮萍。
只不过两名值守弟子并不认可这套。
可许自修又该如何回答。
朋友？
当然不可能。
道侣？
可是...
可是什么？
许自修自己也不出所以然。
站在两名弟子面前，他的沉默，唯有可疑。
背对着姜玉研，他的沉默。
却让光都变的黯淡。
也罢，扭扭捏捏，不是丈夫所为。
许自修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她是我道......”
“谁拦我师弟？”
人未至，声先到。
许自修眸中掠过一丝惊喜，转头望去。
季清辉的身影先于他转头的动作显现——话音未落，他已立在许自修身侧，面色微沉地看向两名值守弟子。
看清来人，两名弟子神色一凛，连忙躬身：“见过季师叔！”
季清辉的目光掠过二人，在姜玉研身上稍作停留，最终落回许自修：“回来了？”
许自修点头：“师兄，这位是......”
“既是与你同来，便不必多言。”
季清辉打断他，转向值守弟子，“以后许自修带回的人，皆记在我名下。若有差池，我一力承担。”
“可是季师叔，宗门规矩......”
右侧那名面容稚嫩的弟子忍不住开口。
他话音未落，左侧年长些的弟子猛地将他往后一拽，力道之大让他踉跄了半步。“谨遵师叔法旨！”
年长弟子躬身应道，声音格外响亮。
季清辉微微颔首，衣袖轻拂间已带着许自修二人踏上云梯。
待三饶身影彻底不见，年长弟子这才直起身，狠狠瞪了同伴一眼：“你是不是傻？”
年轻弟子揉了揉被拽疼的手臂，脸上写满不忿：“我不过是按规矩行事.......”
“宗门的规矩不会罚季师叔，但是季师叔的巴掌是真能落咱脸上！”
“季师叔也不能随意动手吧？”
“这倒不会，倒是没听过季师叔欺负谁，但是人家可以动手，而且就算动手了，宗门的规矩也不会对他动手。”
年轻弟子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垂首：“我......我知道了。”
......
云梯尽头，景象豁然开朗。
群峰竞秀，飞阁流丹。
无数殿宇依山而建，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仙鹤成群掠过际，留下清越的鸣声。
姜玉研心情很不错。
方才许自修的那句话她听的分明，尽管没有道尽，但已然让她觉得，这一路，没有错付。
季清辉忽而打趣道，“师弟，我一直担心你孤独终老，如今看来，貌似反倒是师兄要反思反思了。”
许自修轻咳两声，“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这几日有位姓崔的同门，听闻如梦令将至，惆怅的紧，盼星星盼月亮，没想到盼来了...星月同舟，不知作何感想。”
姜玉研美眸微凝。
作为女子，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话语中暗藏的微妙。
而许自修瞬间不自然的神色，更是印证了她的某个猜测。
季清辉轻轻拍了拍许自修的肩：“师父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许自修怔怔点头。
待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云深处，许自修仍立在原地，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啦？”姜玉研轻声问道。
许自修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二人沿着青石径继续前行，两旁翠竹随风轻响。
片刻的沉默后，姜玉研再度开口，“你师兄方才提到的同门......是位女子？”
许自修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神色略显僵硬：“宗门弟子众多，谁知道他的是谁......走吧，住处就在前面。”
竹林的尽头，一座屋静静伫立。
许自修径自走进主屋，开始收拾床榻。他将被褥整叠好，又取出一套新的铺上。
“你睡这里。”他抱起自己的旧被褥，看模样是打算寻个地方打地铺。
姜玉研走在门边，拦下他忙碌的身影，眸光微动：“你去哪？”
“我睡外面。”
“不用......”姜玉研声如蚊呐，“江湖儿女，本就不拘节，再你我...何必如此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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