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破晓时,山林间青烟未散。
昨夜大火烧毁了半山坡,焦土与苍翠交织,触目惊心。
许自修立于一片狼藉的灰烬中,俯身,从一截烧焦的树根旁,拾起一颗浑圆的水珠。
它晶莹剔透,在初升的日光下折射出纯净的光泽,内里再无丝毫阴霾,只余下最本源的水汽灵韵。
许自修心念微动,悬浮于识海中的浮世绘本无声展开。
空白的书页上,灵光流转,悄然浮现出一幅墨迹未干的画:一个眉眼干净,带着怯生生笑意的女孩简影。
画像旁,是三个铁画银钩的字——
雨蓑妖。
许自修将那颗剔透的水珠揣进怀里,一股清润的凉意立刻贴上心口。
他背起柴捆,菌子只剩寥寥几朵,缩在衣襟角落。
下山的路变得有些不同,焦土在脚下沙沙作响,与晨露浸润的草叶形成奇怪的触感交响。
将那捆柴薪轻轻放在寡居妇饶院门前。
妇人闻声出来,看到是他,连忙摆手推拒。
许自修只是淡淡道:“留着吧,夜里烧炕,暖和。”
妇人看着他平静却不容拒绝的神情,又看了看那捆劈得整齐的干柴,终是收下了,连连道谢,硬是拉着他和同来的蒋振德进屋用顿便饭。
午饭是简单的糙米饭和清炒野菜,妇人还将许自修带回的几朵菌子细心洗净,为他单独做了一碗热汤。
席间,蒋振德的筷子在碗边刮了三四回,糙米饭却没见少几粒。
他脖子往前探了探:“许道友,昨夜......那动静不啊。你究竟是如何寻到那雨蓑妖的?可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追踪法门?”
许自修饮了一口菌汤,才抬眼看向蒋振德:“不是我找它。”
“哦?”
“是它来找我求死。”
蒋振德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他禅精竭虑,连雨蓑妖的面都没见着。
这许惊蛰只是砍个柴,就把妖收了?
难不成降妖这件事不看修为。
看脸?
溪口村的故事,便在这烟火气中悄然落幕。
与蒋振德及村民作别后,许自修带着玉研离开了村子,却并未急着赶路,而是绕至后山,来到溪流源头。
水声潺潺,四周静谧。
许自修驻足溪边,正凝视着水中倒影,忽然感到左肩一轻,仿佛有一片带着凉意的雪花,悄然落在肩头融化。
在他独特的感知里,一个身着淡蓝衣裙、眉眼干净的女孩虚影,正晃荡着双脚,坐在他的肩头。
她好奇地四下张望,最终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到了那本悬浮于心湖的浮世绘本。
“你的道相......”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奇,直接在许自修心神中响起,“竟能孕养真灵,重定名位?这......这简直像是在自建一方庭的雏形!”
许自修眯了眯眼,望着溪水,没有回应。
这无声的默认,让肩头的虚影愈发清晰了些。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啊。”
女孩老气横秋地抱起胳膊,“若非我一心解脱,灵性纯粹,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还没那本事强挟册封’于我。往后若要为我重塑水运灵体,耗费的材地宝,怕是海了去咯。”
许自修依旧沉默,但感受着怀中那颗水珠与肩头虚影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以及浮世绘本中那一页带来更为紧密的契合感,他嘴角几不可察地牵起一丝弧度,心情莫名舒畅。
“哼,反正不用我操心。”
女孩——或者,新生的雨蓑妖皱了皱鼻子,忽地站了起来,在他肩头晃了晃,还是稳住身形,面向空旷的山谷,将双手拢在嘴边呐喊:“山林不向四季起誓——枯荣随缘——!”
这声音,注定只有许自修能听见了。
.......
“喂,我的真名你想好没有?”
“雨蓑妖不行吗?”
“难听死了!一股子土腥味儿,配不上我!”
“雨?”
“不行!哎呀你这个人没点墨水吗,怎么取名字这么随便?”
“你,想取什么真名?”
“唯余婉音,余婉音怎么样?”
“依你。”
在他应下的瞬间,冥冥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彼此牵连。
浮世绘本上“雨蓑妖”三字如水墨般晕开、重组,化作了铁画银钩的三个新字——余婉音。
下精怪,本是地所生,鸿蒙所养,无名无姓,自在来去。
然,一旦心甘情愿依附某位修士,便需一个独一无二的“真名”。
自此,精怪之道途与修士之修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修士需以自身道蕴滋养其真名,助其成长,而精怪亦将其本源之力,反哺于修士之道。
可以,真名,便是修士为麾下精怪,在其自身大道上,亲手立下的一尊神位。
余婉音.....这便是许自修的第一位属神之名,轻易不能让旁人知晓。
此名一旦被心怀叵测者知晓,对方便可能通过诅咒、秘术等手段,绕过修士,直接攻击精怪的本源,甚至通过真名反向污染修士自身的大道根基。
日头正烈,玉研坐在马背上,随着马蹄声轻轻摇晃。自溪口村离开后,许自修便始终沉默,牵马前校但偶尔侧头看去,他嘴角竟始终擒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许自修。”
“嗯?”许自修微微侧头,“何事?”
“你上来。”
许自修从善如流,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玉研立即靠进他怀里,仰起脸仔细端详,“你怎么回事?自个儿偷乐了一路,傻笑什么呢?”
“有吗?”
“当然樱”她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心口,“有,你好像有了许多心事,有趣的事,但是不和我。”
就在这时,许自修忽然纵马疾驰。风声在耳畔呼啸,他低沉的声音随风传来:“近乡情怯,想起了诸多往事。前面,就是我的家乡了。”
玉研不疑有他,将先前的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
马蹄踏过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玉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只是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江南镇,白墙黛瓦,桥流水。
沿河的柳树已经有些年头了,垂下的枝条几乎要探进人家的窗子里,几个孩童正在巷弄里追逐嬉戏,镇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里就是许自修从长大的地方,栖梧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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