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虎得来的五百功绩，赵铁河依约拿去两百。
许自修取了一百，另外五十，他执意当做那面具的酬谢，塞给了崔明珠。
回到宗门后，许自修的生活骤然变得极其规律，近乎苦校
每日未亮，他便起身，提着扫帚，从山脚开始，一级一级清扫那直通藏简阁的千级石阶。
扫帚划过青石的沙沙声，是黎明前唯一的声响。
辰时，藏简阁开门，他便会进去，用柔软的细布，耐心擦拭那一排排沉寂的书架。
动作缓慢而专注，目光偶尔会掠过那些蒙尘的书脊，却很少再取下翻阅。
他像是在用这种方式，与这片承载了莫老最后时光的空间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做完这些，他便回到自己在玉衡峰山脚的简陋屋，紧闭房门。
功法明确记载，在“元阳道体”大成之前，必须保持元阳之身，一旦破戒，不仅前功尽弃，更有道基崩毁之危。
许自修明白了那些山精女子所的“枷锁”是何意。
于是，他开始了旁人看来枯燥至极的修炼。
呼吸变得愈发绵长深沉，一呼一吸间，引动的地灵气微乎其微，几乎难以察觉，所有的变化似乎都发生在身体内部，如同静水深流。
他周身的气息，也日渐内敛，原本因斩妄而浮现的那道淡金色道纹，也渐渐隐没于皮肤之下，不再显化。
在旁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资质末等、靠着师兄关系留在内门的许自修，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默，更加不起眼。
那个面具，也被放在了木匣里，许自修以为自己不会再动用。
玉衡峰的冬，在许自修推开门，伸手拂去空气中，阳光下漂浮的尘埃时，悄然去了。
许自修站在屋门前，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暖风，体内那依照《元阳蕴道经》缓慢运转的灵力，似乎也随着这地间的生机，变得活泼了些许。
他轻轻踏出，不想惊春。
身影从屋来到崖前，许自修轻轻吐出一口气息，看着它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淡淡的白雾，旋即消散。
崖下的山谷，嫩绿已连成一片，间或点缀着些早开的无名山花，点缀着深深浅浅的粉白。
溪流比冬日里欢快了许多，潺潺水声随着山风隐约传来。
又是一年春。
十六了。
或许是烟霞浸染、山水毓秀，将一身尘俗洗练得清透
或许是境界悄然精进后，神魂与地灵气生出的微妙共鸣。
山风穿林而来，拂动许自修的衣袂与发梢，那原本带着几分青涩的轮廓，竟晕开一层若有若无的清辉，少了浮躁，多了份不沾烟火的缥缈。
恰似初窥仙道门径的隐者，自有一身松风朗月般的清逸。
元阳蕴道经共分九境。
下三境，筑基固本。
第一境，元阳初凝，元阳之气初生，如灯烛之火，温养丹田。
许自修早早跨过。
第二境，纯阳辟邪。
阳气纯化，诸邪不侵。
可内视己身，洞察细微隐疾并缓慢修复，对幻术、媚功等精神影响拥有极强抗性。
这便是如今许自修磋磨的境界了。
上忽然掠过道道流光，如同逆行的流星雨。
无数修士驾驭着各色法器往枢峰方向飞去，剑光如虹，宝辇生辉，最低也是登楼境的修为。
七峰风云大比，这场宗门盛事即将开始了。
然而在某个瞬间，许自修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一抹独特的莹白吸引。
那是一位御剑而过的女修，身着素白及膝裙，裙摆在疾风中微微扬起，露出一截莹润如玉的腿。
阳光恰好穿过云层，为那抹白镀上淡淡金边，在漫流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不知是万物生长的春季撩动了心弦，还是元阳蕴道经修炼后对某些事物格外敏感，许自修的目光久久追随那道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仿佛有什么在轻轻骚动。
“好白的灵光......”
他低声自语。
......
枢峰，演武台。
白玉铺就的巨型广场悬浮于云海之上，四周环绕着按北斗方位排列的七座观礼台。
今日这里汇聚了琳琅日月宗当代最杰出的弟子，衣袂飘飞，剑气凌霄。
在参赛弟子等候区，季清辉独自静立在一角。
星纹白袍在晨光中流淌着淡淡辉光，与其他弟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早已笼罩整个演武场。
“季师叔。”一个带着怯意与激动的声音响起。
锦梦捧着一卷名册，脸颊绯红，几乎不敢抬头与他对视，“您...您的比试安排在巳时三刻，对阵摇光峰的林婉儿师姐。”
季清辉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
锦梦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嘉奖，脸颊更红，按捺着满心激动，心翼翼地款款退下，险些撞到身后之人。
“心些。”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权峰的故乡明伸手虚扶了一下锦梦。
他面容俊雅，气质沉稳，是本届大比中备受瞩目的弟子之一。
他对着季清辉拱手一笑：“季师叔，看来我们若想碰面，需得等到决赛了。”
季清辉回以一礼，并未多言。
此时，在观礼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许自修安静地坐在石阶上。
他的到来自然会引起不少饶注意。
“哟，这不是咱们玉衡峰的名人吗？”
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话的是同峰的孙淼，他带着几个跟班。
今日季清辉近在咫尺，孙淼也不敢大放阙词，了不起就是阴阳怪气。
许自修抬眼看了看孙淼。
此刻在他感知中，孙淼修为境界竟如清水中的游鱼般清晰可见——还在问道境，气息虚浮，或是靠丹药外力勉强突破。
旋即许自修心头一震。
自己何时竟能一眼看穿他人修为了？
这个发现让他怔在原地。
从前的他，面对孙淼这样的内门弟子，只能感受到模糊的压迫感，像隔着浓雾看山，只知道高不可攀，却不知究竟高在何处。
莫非是那《元阳蕴道经》的修炼，让他的感知变得如此敏锐？
就像原本浑浊的水渐渐沉淀，水底的石子都清晰可辨。
这不是刻意为之的能力，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变化，如同呼吸般理所当然。
孙淼见他神色恍惚，只当他是畏惧，脸上讥诮之色更浓，得意的哼哼两声。
许自修已收回目光。
另一侧，崔明珠与几位相熟的女弟子坐在一起。
她今日特意装扮过，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比平日更显明媚。
就在这边，许自修身边的空地忽然落下了一个人，大大咧咧。
“这个地方好，怎么没人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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