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允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叹道:“大人误会了,下官从身体内热容易发汗,若是不能及时用冰降温,怕是容易引起各种病症。
再者,这些菜肴多为招待贵宾之用,平时我们最多也只是三菜一汤,且多为素菜,并不存在奢靡之风。”
话音刚落,那林德允竟将一张千两银票折成块轻轻塞入任景珩袖中,低声道:“大人难得来一趟云滇,下官略备薄礼,此银票权当大人巡视之资,若大人能回京后能在皇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下官感激不尽。”
这顿饭对他来讲就是人血馒头,他是一点也吃不下,他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推回,轻笑道:“本官心意领了,但本官更关心的是百姓的温饱。
既然如此,不妨带本官去看看那些赈灾粮的发放情况,如何?”
林德允神色微变,旋即恢复镇定,点头应允:“大人清廉,下官敬佩。这就带您前往粮仓,亲眼见证赈灾粮的发放如何?”
几人起身离席,出到正门口。
“发粮了!发粮了!”
随着啬呼喊,四周的灾民全都杵着拐杖涌了过来。
“真是老开眼了!上次发粮还是……”那老婆婆刚想继续下去,却见林德允脸色一沉,迅速使了个眼色,老婆婆立刻住了口,只拿着手中的破碗,颤巍巍地排在队伍末尾。
林德允见她收敛了神色,又冷冷的扫过其他灾民,灾民们见他这番模样,纷纷低下头,只排队领粮,不敢多言。
原本该是一片欢腾景象,四周却寂静的不行,只能听见厮那冷冷的“下一个”声音回荡着。
任景珩几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于是将手背在后面,蓝氏兄妹低声交换着眼神。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十多袋粮食终于发放完毕,林德允转头对着任景珩笑道:“大人亲眼所见,下官所言非虚。
我们早中晚各发一次,一次都至少发数千斤粮食,只是现在灾民实在太多,您方才进城时看到的灾民大多都是从其他县城刚来的。
我们发粮自然要按照先后顺序,优先照顾本地灾民,这也是无奈之举。”
任景珩眉头微皱,但是并没有多言。
“那大人现在可否愿意跟下官回去继续享用午膳了?”
任景珩看到灾民这般模样,心中愈发沉重,可他刚想拒绝,却见黎昭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回去。
任景珩到底还是相信黎昭的,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勉强点头。
蓝氏兄妹得到指示躲到了暗处,继续观察着。
果不其然,那些百姓散去后还未能走远,便来了数百名官兵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要么给钱,要么把粮食还回来!”
“这些不是朝廷给我们的赈灾粮吗……”那老婆婆抿着那干裂的嘴唇,声音颤抖。
“赈灾粮?谁告诉你的?”官兵冷笑一声,眼神凶狠,“这是朝廷颁发下来的军粮,用于抵御西域敌军的,过一过你们的手你们就敢私吞?你们是觉得朝廷的粮食好拿吗?”
老婆婆脸色惨白,手中的破碗几乎握不住。
这时,一旁的中年男子挺身而出,声音微颤:“可是官爷,自从二十多年前西域派遣公主来和亲后,我们大梁国就再没有与西域发生过任何战事,怎么还需要军粮抵御敌军?”
“没有发生过战事难道边疆就不需要防守了吗?敌情瞬息万变,若是没有他们你们还能站在这与我们话?
朝廷的安排自有深意,当然,你们若是肯按照350文一斤的价格购买手中粮食,我们也可以将这钱充做军费,也是为朝廷出一份力。”
“350文一斤?!”男子惊愕地瞪大眼睛,周围的灾民也纷纷议论起来,“早两不是才300文一斤吗?怎么又涨了?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男子话音未落,官兵已不耐烦地挥动手中长鞭,厉声喝道:“少废话!要么交钱,要么交粮,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灾民们面面相觑,
无奈之下,只得忍痛交出手中仅剩的粮食,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敢怒不敢言。
……
林府正厅。
林德允为任景珩夹了个鲍鱼,轻声道:“大人您莫要忧心了,粮食之事复杂,非一日可解,您难得来一趟云滇,不妨好好享受享受一番。”
任景珩冷冷的看了眼林德允,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可他仍旧选择结果那鲍鱼放入口中,笑道:“林大人所言有理。”
林德允见他终于肯进食,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于是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女立刻端来一个木盒,轻轻放在桌上。
随着木盒缓缓打开,一阵白光微微闪过,两人一看竟是一盒拳头大的夜明珠!
要知道,这夜明珠可是深海贝类孕育千年才能形成的珍宝,就是在皇帝的私库里也仅出现过三颗。
这颗虽然没有皇帝私库里的那般大,但其光泽温润,就是在白也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可见其价值不菲。
林德允得意道:“下官知道大人您不喜欢金钱这些俗物,但您出行总要有个照明的东西吧?
这夜明珠是下官特意吩咐南边的渔民费尽心思打捞上来的,是下官的一份心意,权当为大人照亮前行的路。”
任景珩瞪大眸子,心里暗自感叹着这林德允为了收买他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刚想拒绝,就见黎昭已然抢先一步盖好木盒,收入囊中,“我替大人收下了。”
“你……”任景珩气的转头看向黎昭,黎昭当即回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话。
紧接着,她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往自己嘴里送去,“大人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林大人一片心意,您若再推辞,反倒是显得不近人情了。
再,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一路舟车劳顿,不好好补补身子晚点又该怎么体察民情啊!”
“我……”任景珩见她这般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想掀桌子走人,却被黎昭一把按住大腿上的手,示意他忍。
“您看看您看看!”林德允见状,哈哈大笑,举杯道:“您的属下都知道的道理,您怎么还执迷不悟呢?这灾情并非一日两日就能解决之事,大人您若是在操劳过度,在灾民面前倒下,岂不是更加引起恐慌啊!”
任景珩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怒火,缓缓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午膳后,他们回到客栈。
任景珩再也忍不住怒意,怒拍桌案:“那可是百姓的血汗钱,你替我收了那贿赂,那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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